完了她还诊断这人肺不太好,喘气儿声特别大,天天“嘶嘶哈哈”的。这不是她故意挑人毛病,李姐挺替给他看肺的医生担心的,会不会听诊器一放上去,那医生被震聋了?
不理解:“诶小甜甜咱说,他挺大个废物的,能不能安静点,别秀存在感了?一坨屎它不呆在化粪池,它杵在马桶盖上,像个轮胎人一样蛄蛹来蛄蛹去:我臭!我不允许任何人不知道我臭!”
田恬看到李姐的消息,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个女人嘴毒得厉害,损人损得花样百出。
田恬正蹲在工地外面一个坡上休息,给她回了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理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下次去工程现场把他给我带走,拖车后边儿或者放车顶上,随便哪儿。就是别让他坐我边上。老娘烦死了,我要在他椅子上涂胶水。”
李姐正盘算着怎么进行办公室霸凌,忽然看见企业微信里,工会群发了一个通知:《202x年xx研究院职工关怀计划》。她顺手点开了,和往年差不多,生、病、残、死都有一个小额慰问金,几百块钱。
旁边位置的王思梦正好打了一个惊天大嗝,把李姐又吓了一跳。
她歪头瞄了一眼,看见这人也在看《关怀计划》,便侧过身叫他:“亲爱的梦梦,看到文件了?你好好读一读。”
王思梦:“嗯?啊?”
李姐:“有什么病啊什么残疾,别忘了去工会申请,这是该你的福利。”
王思梦好像听懂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也拿不准这是玩笑还是讽刺,一时间整个人像被拆散了,五官和四肢各做各的反应。
李姐微笑着关掉文件,继续手上的工作。过了一会儿田恬才回她的消息,他发了几张照片,是从坡上往下拍的一片桃林,枝干上缀满桃花,居然还有两张特写。拍得很一般,充满努力而又欠缺技术的感觉。
田恬:“看,乡下风景多好,不带他看,带你看。下次我给主任说说,带你来。”
李姐脸上还微笑着,含义已经大不相同了,小田恬就是小甜甜,说话得人意。男人与男人的参差就像狗屎与男人的参差。
田恬又发消息问:“周末约饭没忘吧?我还想带个朋友来行吗?”
不理解:“行啊,多个朋友多座肩膀。你哭个痛快。”
田恬是答应了赵阑的事儿,帮他约李姐出来,多几个人他们就不会尴尬,就当是朋友之间的普通聚餐。李姐还以为田恬要倒工作中的苦水。
田恬:“时间地点定了吗?今天都周五了大妹儿。”
不理解:“马上发给你。周六,晚上7点。我给你挑了个好地方,你尽情浪,把那些不法项目消费起来,大妹妹给你买单。”
田恬看了下她发的大众点评链接,好无语。选了这么个地方。
田恬:“……”
田恬:“我?消费不法项目?你再想想。”到底是谁消费谁?
不理解:“哦,说错了,欠考虑。你要是去你公寓隔壁上班,一定能快速无痛退休。考虑过这个副业吗?多方便啊,通勤距离:一堵墙。”
田恬都能想到,李姐在用这件事洗刷他的时候,心里一定在爆笑……
田恬:“不用你操心。我很好。i’fe。你选了这里就这里吧,我买单。别啰嗦。”
他以为苏聿容说“别啰嗦”时那么有压迫力,这三个字应该很好使。可惜他说出来李姐压根不买帐。
不理解:“我请客哈,我选的地方。下次你选地方你来请。”
哪有那么多下次,李姐平时下班就得立马奔回家带孩子,很少有时间在外面娱乐和消遣,连逛个街都得掐表回家。难得她答应出去玩儿,让自己喘口气,田恬怎么能让她破费。
田恬:“你请客,我付钱。我又不养孩子,钱花不出去烧得慌。”
李姐手指悬在手机上,想说什么,许久没有打出字……
平时和田恬一起约个午饭或者奶茶咖啡,基本都是田恬付钱,她不拘小节,想着找机会请个大的就请回去了。田恬挣多少钱她知道,比她还少,但他总是抢着付钱。
李姐突然明白了,他是觉得她不容易。
一个人,带个孩子。要负担一家子。
李姐在工位上捧着手机,埋着头,感觉眼眶有点发热。暴躁的心情、憋屈的工作突然得到安抚。
很多时候她生活在纠结和自我厌弃中,她像一个握着双刃剑与生活对抗的人,刺出去就一定会伤到自己。但又没有办法束剑而立、站着挨打。
谁会愿意和她交朋友啊,她都替那人委屈,她是一个婚姻失败的女人,一个焦虑的母亲,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同事,她知道做一个“好”人该如何表现自己,道理都懂,但她无法一直表演下去。她无法产出太多的情绪价值给她自己和周围的人,连给孩子的那点都显得捉襟见肘、时有时无。
田恬不一样。
他总说自己脑子笨、没能力,但李姐发现,善良就是聪明的底色。他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在哪里,哪里就有希望。他是一台正面情绪泡泡机,即使面对李姐这样不快乐的人,或者王思梦那样笨拙的人,他都可以制造包含着“放松空气”的泡泡。
在这乌烟瘴气的操蛋生活里,有这么一个朋友存在,真是好得不得了、妙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