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从墙上翻下,她便发现唐颜绍身着一袭柳色锦衣,无精打采的蹲在墙角下,一脸疲惫之色。
陆苑一此时见了早在院子里候着的男子,竟然微微一怔,随即浅浅一笑,低声道:“诶,唐颜绍,你怎么会一大清早就在这里了?”
听见身后传来了陆苑一的声音,唐颜绍欣喜地回过头,看着她慢慢走近。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不动声色地静默着,眼睛倏地黯了下去,神色中有着沉重,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须臾之后,他才凉凉地开口询问,嗓音清幽透着一丝倦意,却毫不掩饰其间的关切。
“那个——”陆苑一有点语塞,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无奈之下,只好不着痕迹地和他打哈哈,“出去玩了几天。”
“是么?!”唐颜绍挑起一道眉,凉凉地看着她,一副“你别想就此蒙混过关”的神情。
陆苑一垂下眼帘,睫毛如羽蝶拢翅,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的阴影,她无奈的轻轻喟叹了一声:“不然,你以为呢?”
唐颜绍语塞,淡然的表情带着疑惑,神色渐渐缓和下去,似是已经相信了。他瘪了瘪嘴,很有些不满,就连看她的眼神也带着点幽幽的埋怨神色:“哼,出去玩也不叫上我?”
“呃?”陆苑一有点发愣,这一刻,像是被他的抱怨给噎着了,晶莹的眼瞪得大大的,好一会儿也没回过神来。
她莞尔地笑着看他,瞧瞧那哀怨的眼神,那因不满而抿起的唇弧,甚至于那轻蹙的眉梢,让她不禁觉得,这小子怎么长得一脸怨妇相了。
她低低地笑,清脆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玩笑意味:“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突然变成怨妇了?”
“怨妇?!我?!”唐颜绍愣了一愣,看出了她眼中隐隐的笑意,嘴角不由轻轻抽搐:“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莫名其妙的突然不见了,这些天以来他一直日夜不分的守在这破院子里,等着她出现,为她的身份和安全忧心不已,生怕她发生什么意外,又或是遇到刺客暗杀。可她,出现之后,不只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开这种无聊至极的玩笑。
看到唐颜绍的脸上有着一些说不出的暗淡,似乎有些不高兴,陆苑一觉得有可疑,上前一步,凑近了些看他,想从他此刻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唐颜绍被她这突然凑过来的脸给吓了一大跳,感觉到她目光里的探究,顿时觉得脑子抽起筋来,连说话也结结巴巴,舌头打结:“你,你这么看着,我,要做什么——”
陆苑一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懒懒的眯着,以极为古怪的神色看着她,察觉到他眼底有道疲累的青痕之后,敛去脸上些许笑意。她很怀疑地挑起眉梢,明明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可她却不敢独自笃定,还在试探着询问:“你该不会这些日子一直守在这里等我吧?”
听她这么一问,唐颜绍僵了僵,微微垂下头,他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一时之间像是没有力气,只能依靠着墙壁,最后,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陆苑一顿时愣了一愣,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来,唇边禁不住泛起了苦笑,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苦恼。
那一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矛盾之色,有涩意,有不忍,还有无奈。
可最终,她咬咬唇,硬生生忍住了所有的言语,只是轻轻地呵斥了一声,“你简直是胡闹!”
这样想着,她明明有许许多多斥责的话,可是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一副沮丧无比的模样。
不是说古代的孩子一个个都早熟么?为何唐颜绍这厮却还像个孩子呢?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就能很放松,即便是现在,她也感觉不到特别的压力,不似和其他人在一起,时时会担心突遭算计。所以她才会毫无顾忌的将他择为朋友,只是,她却不曾想到过他竟会为了她笨到这种程度。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柔和。
听到斥责,唐颜绍目光微微一黯,偷偷瞥了她一眼,把头垂下,良久之后,他还是开了口,尽管有些忐忑,却仍旧真挚而坦然:“先是观莲节开幕那夜莫名其妙的遇到刺杀,再是第二天你又突然消失不见了。我那天来找你时,发现这院子乱糟糟的,当时慌了神,这不是害怕你出事了吗。”
“问了相府里几个下人,他们一个个都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还有你那个丫环,只会咿咿啊啊手舞足蹈的,我根本就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他咬着唇,表情恍惚,像是带着眩晕,像是很委屈,又像是很懊恼,话音上尤带浓重鼻音地咕哝着:“后来,我还派人去查探你的行踪,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了。”
“你就是笨!”陆苑一白了他一眼,眼睫低垂,细密地覆盖下一片浅淡阴影,勾勒在脸庞深处,但随即,笑容又浮在靥上,如宛转的风,在她极精致的颊上蔓延。
她大咧咧地拍拍他看似坚实的肩膀,唇边突然泛起一丝促狭的笑纹:“走,看在你这些天如此为我担惊受怕的份上,我请你吃我的拿手绝活——烤鸡!”
唐颜绍懊恼地苦着脸,尔后,听到陆苑一说要犒劳自己,这才兴奋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带着迟疑地轻声询问:“可是,天色还这么早,集市都没开始,你上哪儿去买鸡啊?”
“山人自有妙计!”陆苑一微微眯起了眼,极快的藏匿起了眼眸中的狡黠,神秘兮兮的回了几个字眼,并不解释。说完,她没好气地拍了下唐颜绍的肩膀,“等下吃完之后,你立马给我滚回去休息。”
“嗯。”唐颜绍终于舒展眉头,冲她傻愣一笑。
——
皇宫。
两仪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