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连自己为何会发狂都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怎么会去杀人呢!况且我的媳妇、儿子也死了,谁来为我伸冤?”衙役给何老二带上了枷锁,但何老二始终不肯承认,昨晚的大火系自己一人之错。
周县丞对他的哀声痛嚎毫不动摇,冷冷瞪视,“你也知道是自己错害死了人命,你也知道你妻儿的命是命,那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这句听起来理正词严的话声一喝出来,众人无不凛然生惧,人群里寂无人声。
眼前此景,夏书恩不禁心下凄然:“杀人偿命,古已有之,可松溪坞的事却不能以常理度之,倘若这背后真是有人暗地施为,真该死的是下毒之人才对。”
轿夫掀开轿帷,周县丞弯下腰进去之前,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夏书恩。随着周县丞,以及被扣押的何老二一干人等的离开,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夏书恩无暇深思周县丞那番神色究竟有何深意,快步抢到裴然殊面前,“裴大夫,溪月昨日中了奇毒,盼你能现在就去舍下为她诊治。”
裴然殊还没来得及答话,一大群昨晚因救火而受伤的村民一齐把他围住,纷纷求他去家里治伤。
云同光拦下了他,轻咦一声:“你不就是上回去医馆的夏书恩吗?你不是说要帮我上山采药,请我师父给你制作抑制发狂的解药吗?几天过去了,你采的药呢?自己夸下的海口做不到不说,还要来麻烦我师父,没看见我师父正忙着。”
夏书恩一直惦记颜溪月的伤势,倒真把采药这事给抛诸脑后,“云先生教训的是,在下惭愧。只是这连日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把采药的事给耽误了,还请先生再宽宏几日,待裴大夫诊治完后……”
云同光连连摆手,“行了,行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穆金波那小子满口甜言蜜语,把我师父的解药哄了去,可他许诺的事情全都做到了,你怎么连他都不如。”
夏书恩话没说几句,倒被眼前比自己矮了三寸身高的白眉白须的老头给好一顿教训,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自己与笑里藏刀的小人穆金波相提并论,甚至还不如他,自己又不能真的同他计较,一时竟是无可奈何。
裴然殊听见云同光数落夏书恩,拨开众人走了过来,“同光啊,夏公子是不是有事找我啊?你老数落他干什么?咱们是治病救人的医者,既然有人开口求助,就没有推开别人的理。”
云同光立刻变得神色柔和,“师父,不是我真不帮他,这不是看找您的人多事忙,让他等一等,先捡重要的事做。”
“你少啰嗦!”云同光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师父呵斥后,站在他背后,又是努嘴,又是皱眉。
裴然殊和蔼问夏书恩,“刚才听你模模糊糊的说谁中毒了?”
夏书恩简略说了颜溪月所中七日喉的事,裴然殊捻着下巴的胡须,喃喃说道:“七日喉?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到。”
云同光又凑了上来,“师父,后面一堆人正等着您呢,您是先去哪一家啊?”
“自然是谁的病症着急先去谁家了,他们的烧伤你去给处理吧。夏公子,快带我去看看。”
颜溪月仍是昏迷不醒,裴然殊搭了她的脉搏,神色愈来愈严肃,看完后只是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更是一言不发。杨玉芙、夏书恩、柳妈见到这般情状,也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过了半晌,裴然殊拿过纸笔,在纸上笔走龙蛇的写下一纸药方,“医治此毒有些棘手,我也并无十分的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副方子上的药也都是大毒之物,一日只可服食一次,不可多服,先用两日,再看效果如何。”
杨玉芙接过药方,只见上面写了五种带有毒性的药物,其中甚至不乏毒蝎,脸上立刻变色,“这……”
夏书恩扫了一眼药方,对杨玉芙劝道:“伯母,裴大夫的医治方式本就与常人不同,我们不妨先试一试,何况……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最后一句话声音说的极低。
杨玉芙回眸望了望女儿,心一横,接下了这张药方。裴然殊医治完毕其他烧伤的病患后,夏书恩就跟随师徒俩去了东市街的药铺医舍抓药。
途中,裴然殊大概知晓了夏书恩这几日的经历,对松溪坞附近的山头有个不为人知的卧云谷大感惊异,“橘生淮南淮北,各有不同,七日喉就算有解药,也一定是取材于卧云谷才行。可惜近日医舍的病人太多,抽空还要采制抑制发狂的解药,不然现在就同夏公子去一趟那神奇的卧云谷。”
夏书恩心知裴然殊是指望不上了,“裴大夫不必自责,等我再去一趟谷中,找到那七日喉生长的所在,如有可能的话,采一朵回来,裴大夫参详斟酌用药。”取了药后,便立即返回松溪坞。
柳妈熬好了药,杨玉芙才刚给颜溪月服下,秋娘又神色慌张的到了家里来,“大娘,夏公子,平初哥又不见了,他今天到这来了吗?”
屋内三人俱是一惊,平初刚从卧云谷回来,他又能跑到哪去?夏书恩告诉她,自己今天也没见到过他。
秋娘更是着急,“我刚才去他家,伯父说一大早就没看到他人,夏公子,他会不会又被卧云谷的人给抓了去?”
夏书恩心想卧云谷现在就只剩顾远山,他受了伤不说,再抓人进去于他有何益?“莫非……顾远山是为了给孟见之报仇?”
秋娘吓得花容失色,“报仇?又不是平初哥杀了谷主,他们凭什么找平初报仇?”
夏书恩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把秋娘吓得心神不安,忙解释道:“你先别急,不好说他一定是被人抓走,我打算再去一次卧云谷,现在就进去找找。”
“啊?刚回来又要进去那个鬼地方?”柳妈想起受伤的颜溪月和姜牧尘,有些担忧他的安全。
夏书恩也知道她的忧虑,“柳妈,伯母,现在卧云谷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危险了,我只是想进去找找解药。”
“怎么?裴大夫开的这药不行吗?”杨玉芙听他话中语气,似乎对裴然殊并不万分信任。
“伯母,除非华宣明亲自来给溪月解毒,但即便真找到他人,他也未必肯来施救,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还是靠自己。”夏书恩说完,就跟着秋娘一起出门去。
秋娘一路东家西家的打听,得知平初大清早叫了七八个人一起离开松溪坞,也没人知道他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