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溪月情知他以蒙面示人,是不愿被其他人认出,于是也不再叫他,只是盘膝坐在地上出声提醒,“小心他袖中藏毒!”
姜牧尘与华宣明每过几招,便会轮番转换地方,此法是方便毒物在空气中消散。两人拳来脚往的斗了数招,难分胜负。
姜牧尘可以一直这么耗下去,但华宣明却不能,他愈是在此地多待一刻,于他愈是不利。
他本想利用下毒的方式毒害颜溪月便可脱身,半途却杀来援手,再继续耽搁下去,不知又会多出什么事端。
华宣明急欲逃走,招式上被姜牧尘看出了破绽,而急于结束酣斗的又岂止是他?姜牧尘左腿鸳鸯连环攻去,华宣明胸口中了一脚,向后踉跄三步,姜牧尘又力贯右拳,击中他的胸腔。
华宣明接连受挫,脚下站立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转去,突然间白光一闪,一柄短刀划破了他的面庞,来人正是颜溪月。
在两人酣斗之时,颜溪月中毒本来不深,调息一阵,身体就已恢复,因此瞅准了时机来破坏他的易容术。
那处刀痕自左额头向下,直到右腮下巴处划出了笔直一条痕迹,顷刻间,华宣明的半张脸皮脱落,露出苍白如雪的右半张脸。
原来脱落的是覆盖在他原先那张脸上的一张人皮,因此华宣明并未受伤,脸上也并未出血,但半张脸皮耷拉在脸上,半吊不吊,这样骇人的情形早让看热闹的路人吓得惊声尖叫,街上的店铺门窗尽数被人关闭。
华宣明一把扯下自己脸上那半张人皮面具,另外半张却是纹丝未动。此时他的这张脸,半张是裴然殊,半张才属于他自己。
看到这怪异的阴阳脸,颜溪月的心情难以描述,以为自己认识的裴叔叔变成了心肠狠毒之辈,却原来眼前看到的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你把真正的裴然殊怎样了?”
华宣明怪笑几声,眼神也变得阴鸷,“他医术不如我,武功更是半点不会,他能毫不费力的变得这般出色,黄泉路上该感谢我才是!哈哈!”
看来一年前,真正的裴然殊就已遇害,颜溪月失落之际,对华宣明冷冷一笑,“他死了终究还是他自己,你却早已不是你了,你躲在面具后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有再高的医术和武功又有何用?如今真相大白,真正的裴大夫会被人铭记在心,而你只会遭人唾弃!”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们全都该死!”华宣明突然暴怒,搬起身旁摊贩用的推车、木板之物,悉数朝颜溪月和姜牧尘两人的方向砸去。
颜溪月本想用柳叶镖阻止他发疯,华宣明抄起手边任何能砸、能摔之物,杂物把半条巷子都堵塞的无法下脚,每每发射出去的柳叶镖都被华宣明手中的物件给挡下。
两人正不知他究竟想要为何之时,华宣明忽然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全部砸烂在地,被瓶子砸过的地方,有的留下一滩液体,有的是一阵青烟,他则不断变换位置摔砸。
这时的两人才明白,他现在是做困兽之斗,故意将街上砸个稀烂,再将毒物抛撒在地上,这样来清理杂物的人便会因此而中毒。
华宣明的周围不多时就已被薄似青烟的毒雾给笼罩住,颜溪月和姜牧尘根本无法靠近,毕竟不能任由他继续发疯下去,两人闪身而起,各自纵跃上两旁的屋顶,欲从上方制住华宣明。
这时的华宣明一路摔过去,渐渐走到了一座桥边,桥上有个跛脚的老汉拉着一辆驴车上桥,驴车上载着两个百斤重的石磨,正好要拉驴车下桥。
但因坡度不敢贸然前行,又看到面目狰狞的华宣明把平整的巷道给堵塞住,正要慢慢走下桥来想移开那些阻碍物。
华宣明摔砸物件的震动声惊动了拉车的驴,那头驴于惊吓之中挣脱了绳索,驴车便从桥上骨碌碌的滑到桥下。
跛脚汉子急忙下桥去拉绳子,华宣明眼见一个跛脚糙汉向自己走来,怒气蹭的一下上来,右手一伸,揪住跛脚汉子的衣领。
“别人都不敢接近我,你凭什么敢来找死!你也看不起我是吗!好!我现在就让你尝尝厉害!”双手一提,将他整个人高高举起,往沿街店铺的一根柱子上狠命摔去。
右侧屋顶上的姜牧尘纵身跃下,扑过去救跛脚汉子。华宣明陡见他现身,狞笑着从袖中又拿出一瓶毒药,准备朝他丢去。
砰的一声,华宣明手中的毒药将丢未丢之际,忽觉后背遭受一击,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倒。
颜溪月趁势点住他身后的几处穴道,华宣明登时行动受限,姜牧尘立刻飞起一脚,华宣明滚落至桥下,而从桥上翻滚下来的两个圆盘石磨也恰在此时滚到,其中一个石磨重重压在了华宣明的胸腔上。
一来他胸前本就受了姜牧尘的一击,而后又被颜溪月点住穴道,百来斤中的石磨犹如泰山压顶般压在他的胸口上,难以撼动分毫。华宣明瞪大了双眼,神情中带着不甘和怨恨,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颜溪月终于舒了口气,一想到夏书恩还在与更危险的傅九渊纠缠,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想来师兄既然肯在暗处帮忙,这一次定是真心悔过,应该不会在这危急时刻计较与夏书恩的误会,“师兄,我们快去……”
回头一望,四周除了在廊下休息的跛脚老汉,姜牧尘已经无影无踪。
颜溪月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察看了老汉还未受伤,又叮嘱了店铺的老板、伙计,等街上的毒雾消散后再去收拾,便独自去了东市街。
医舍内,傅九渊也已卸下了伪装,施展拳脚,与夏书恩斗了几个回合。
别看傅九渊是个身形矮小,须发皓白的老头,使出的身法拳势却让人不容小觑,掌力之刚猛沉雄不亚于年轻后辈。
夏书恩听得他掌风呼呼,也不知他下一招是否就要使出血砂掌,因此不敢贸然接招,只能施展轻功,飘身而起,以躲避傅九渊的掌力。
两人在医舍内展开追逐,追奔之时,互相激起的疾风将屋内的杯盘器皿都掀翻在地,地上摔的一片狼藉。
躲在药柜底下的平初耳听得两人打得乒乒乓乓作响,心下十分害怕,于是趁傅九渊在追逐夏书恩时,瞅准时机从柜底爬去,拔足便朝外冲。
傅九渊始终没能重击夏书恩,心里憋了一口闷气,看到正向外逃的平初,顿时杀心大起,丢下夏书恩,飞身朝平初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