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少成拿起密折,直接摔到裴洛洛跟前。
“那道士是紫云宫的,而青州紫云宫是北朝的皇家道观,他的师妹又嫁了北朝的宗室。裴洛洛,我竟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连通敌叛国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你想干什么?让裴家那几个小子上位吗?”付少成气急地说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父兄,你就想着联合别国宗室,来给他们报仇。”
裴洛洛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她竟没有想到那个道士有如此背景,若不是密折所说,她简直都要怀疑那道士是魏国公派来的了。确实,北朝重道,金陵城里的道士,很多都是北朝过来游历的,那一位,也太不显山露水了。事已至此,裴洛洛想,她已辩无可辨。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付少成竟然不信任她道如此地步,连通敌叛国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裴洛洛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了,索性豁出性命赌上一把,到底是给蛮蛮跟阿鸾再争取一次机会。
她蹲下身子把密折拿起来放到书案上,说:“是啊。那又怎么样?你快废了我,把我打入冷宫,把蛮蛮跟阿鸾贬为庶人,再把付景瑞找回来做太子。或者你再立一个皇后,纳几个妃子,多生上几个孩子,从他们当中选一个做太子好了。又或者实在不行你把我杀了,给付景瑜填命。”
付少成听了裴洛洛的话,忽然间觉得一阵闷痛从胃部传来,他赶忙伸手按住,才觉得好一些。
“裴洛洛。”付少成咬着牙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是皇帝,还有什么不敢的?”裴洛洛笑着说道,“快,张福英就在外面守着呢,你一声令下,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能曝尸荒野。”
付少成觉得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炙烤着他,疼得他话都说不出来。
“你……”
“我怎么了?我说得有错吗?你想干什么就快着点,磨磨蹭蹭的有什么意思。”裴洛洛说完看着付少成,却发现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密地汗,不禁心里抽痛了一下,下意识地出了声,“少成,你怎么了?”
付少成看着裴洛洛,忽然间就笑了,接着就顺着书案滑了下去。裴洛洛快步走过去,抱住付少成,赶忙喊人进来,把付少成抬进内室,又请严礼过来。
蛮蛮过来的时候,裴洛洛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裴洛洛说:“事已至此,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你是太子,让我去汴梁行宫吧。”
蛮蛮惊讶地看着裴洛洛,不明白的她的意思。
“娘亲,为什么?”
“我跟你爹的误会,其他的都能解开,但是关于付景瑜的心结,是怎么解都解不开了。或许我不在身边,他还能想清楚一些。”裴洛洛轻声细语地给蛮蛮解释道。
其实,她已经不想待在付少成身边了。他们两个之间,自从在一起以来,虽然相爱,但实际上很多问题是没有面对过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避免谈到这些问题,仿佛不说,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可是时过境迁,一旦有一个契机,这些问题就犹如决堤的山洪一般,摧枯拉朽般地倾泻而至,压得两个人都透不过起来。
蛮蛮看着裴洛洛,说:“可是,爹爹病了。”
“有严礼呢。”裴洛洛说道。
“娘亲。”蛮蛮还是舍不得让裴洛洛离开,“爹爹醒来会找您的。”
“不会的。”裴洛洛说道,“他不会的。就算他问起来,你就说我执意要走,又有谁拦得住我。青州道士的事是我心急失策,没有细细地查清楚他的背景。可是这样也好,让我看清楚事实。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付景瑜在你爹心里如此重要。你呢,好好做你的太子,万一你爹要是再立新后,你就自动请辞,学那付景瑞,做个藩王。”
蛮蛮听着裴洛洛的话,仿佛她再也不会回来似的,不禁红了眼眶。
“娘亲。”
“乖。听话。”裴洛洛伸手摸了摸蛮蛮的头发,“都长大了,不许再哭哭啼啼了。你看好阿鸾,万一情况不对就带着她去找鲁妈妈。她会安排你们找我的。”
蛮蛮点点头,吩咐人去安排马车。裴洛洛趁着这个时候走进内室,付少成还没醒,她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刚要起身,却被付少成拽住了手腕。裴洛洛一慌,以为他醒了,看过去,却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罢了。
裴洛洛轻手轻脚把付少成的手拿开,又把锦被替他盖好,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洛洛”忽然间付少成出了声。
裴洛洛转过身,却见他双目紧闭,还没有醒过来。她又看了付少成一眼,终于走出了内室。
蛮蛮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苏叶也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阿鸾哭着拉着裴洛洛的手,裴洛洛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阿鸾不哭,想娘亲了就去汴梁行宫。”严礼在一边站着,却是一言不发,这两个人啊,也不知道是谁欠了谁的。
金陵离着汴梁路途极近。裴洛洛坐在马车上,一路一言不发。十几年前,她坐着马车从汴梁到了金陵,而十几年后,她又独自从金陵回了汴梁。兜兜转转,仿佛一场轮回。晚上的时候,裴洛洛就已经到了紫宸宫。她从西边宣辉门进宫,又一次住进了千步阁。这里跟十几年以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裴洛洛伸手摸着厚厚的宫墙,这青苔碧瓦,见了多少兴衰,又见了多少深宫大院女人的命运。裴洛洛叹了口气,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