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萱聊了一阵,害怕影响李霄雪养伤休息,恋恋不舍就要告辞。
李霄雪便说道:“少庄主,寒尘这一路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可否开个特例,许他留在我房内养伤?我自己会替他包扎换药,不用再烦劳旁人。”
张梓萱诧异道:“你说的寒尘,是你的那个死契奴隶么?你不用担心,他虽然在下奴院子里,不过也安排了人照顾他。我们庄上待奴仆一向宽厚,他又有伤在身,我已经嘱咐管事的,不会派他做活让他安心休养就好。”
“他原本不是死契奴隶,是我不懂大周的律法,才害了他。”李霄雪自责道。
张梓萱无奈道:“父亲大人守旧古板,自恃出身良好,以前宅内都不许死契奴隶留宿的。如今姐姐提的要求,我尽力去向父亲大人说。倘若他不同意,我就央着母亲发话,那时父亲大人不敢不从的。”
李霄雪赶紧说道:“是我唐突了。少庄主不必为了我这个小要求就如此麻烦。我本是被你们救下收留,自当遵守府上规矩。”
张梓萱看秋怜去了屋外忙事情,房里左右没有闲杂人等,于是别有所指感慨道:“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若真论起礼法祖制,我和母亲都是女子,本是不必事事依从父亲的。可父亲的娘家有好几人在朝为官,母亲从商少不了要那些助力,家里这才由着父亲做主更多一些。”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霄雪不敢乱评价别人的家事,只能捡着不轻不重的话劝了两句。
“让姐姐见笑了。不谈那些烦心事,恕妹妹多嘴问一句,姐姐可曾婚娶?”张梓萱岔开话题。
李霄雪如实应对道:“异邦男人多数是红发碧眼,长得粗陋,是以很难找到合适的。我这也是因此才生了返回大周寻根的心思。我尚未结婚,没有家室之累。少庄主人中龙凤,年少中举,将来前途无量,可曾娶纳夫侍?”
张梓萱摇了摇头:“我一门心思都在学业上,再者娶纳夫侍也要听母亲的。母亲说我既然想做官,正夫的位置不能太早定,说不得高中的时候,京中有高官愿意将儿子许配给我。至于侧夫那也要慎重选择,挑娘家能对我仕途发展有帮助的。这才刚订下一家,说是等着及笄就抬过来先帮着父亲打理家里的事情。我现在就两个房里人,依大周风俗也算是尚未婚娶。”
李霄雪对与女尊世界女子多娶的习俗只能说是尊重,自己还暂时无法接受,虚应了几句。
张梓萱又说道:“姐姐觉得秋怜可还不错?若是用的惯,妹妹就将他送给姐姐如何?姐姐博学多才性格谦和,一看就是明理仁善的好主人。秋怜身世可怜,这几年跟着我的几个兄弟学了些男儿家的技艺,与大家公子没什么两样。姐姐只要不嫌弃他出身,就将他收入房中当个屋里人,他自会感激不尽。否则真要依了父亲的意思,将他随便配给寻常的家丁,倒是委屈了他。”
35人情冷暖
寒尘强撑着走回下仆院子,伤口崩裂几处疼痛难耐,心内的痛才仿佛是压下去了一些。
秋怜其实是个善良的男子,细心体贴照料着他的主人,还为他弄了铺盖,许他留在房内休息。可他不能得寸进尺不识时务,既然人家宅子里规矩森严,怎能为他这个低贱奴隶乱了礼法惹来闲话?
于是早上,来打扫的仆人驱赶寒尘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解释,顺从的被人推搡着爬出院子。他不该有什么委屈的,他应是感激主人的关照,感激秋怜的善良。甚至是这里的仆人们,也不曾出言羞辱奚落他,比客栈里那些愚昧的民众好了许多呢。
财叔远远见到寒尘摇摇晃晃向这边走,赶紧过去将他搀扶回草棚子,嘘寒问暖道:“这可怜孩子,伤还没见好,又要服侍主人,撑得住么?怎不央求你的主人再允你多休息几日?”
寒尘轻声解释道:“财叔,下奴的主人叫下奴并非使唤,是想让下奴能留在她身边休养几日。可是听说宅内规矩,像下奴这等低贱之物不得留在前面院子里,会污了旁人眼睛,所以下奴只睡了一晚不敢再赖着。”
财叔叹息道:“唉,以前庄内没有那么多规矩,我年少时整日就伺候在主人身边,连书房内都能去的。想来正夫大人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公子,持家有道重视尊卑,才会有了这些规矩。你若觉得委屈,千万别闷在心里。”
寒尘回想以前在摄政王府,主宅内亦是不许死契奴隶出入,庄主的正夫娘家既然有在朝为官的,效仿上位者的作风无可厚非。
圣贤书上尤其尊崇礼教,男女之别,尊卑有序,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将规矩写明不能混淆。女神开启智慧,破除混沌,教授礼法,就是为了建立文明之国,这些道理也都是女神留下的,千古沿袭不敢有错。女神自然不会有错,那么自古传承的人也从来没有曲解误会么?礼教之中有许多莫名之处,他翻遍古籍也求不得明解,这又是什么原因?
“哎呦,财叔啊,您这是发什么牢骚呢?”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年男子迈着小碎步跨过院子门槛,没头没脑就说了一句。
寒尘见那男子是已婚发饰,身上却穿了一件墨绿色的绸缎坎肩,钗环都是银饰,这种穿戴绝对不是一般的仆人。
通常情况家底殷实的正夫为了讨好妻主,会陪嫁几个年轻貌美的小侍,这些小侍要么是正夫的庶兄弟,要么是自小伺候在身边的家生子。倘若是能将妻主服侍好了,这些小侍也混上名分,再不济可以算妻主的房里人,靠着正夫撑腰有点权势衣食无忧。当然尊卑有别,妻主家里没名分的男子,可以梳已婚发髻却不能穿正红色的衣服,亦不可戴金首饰。所以绿坎肩银钗环是这种房里人比较流行的妆扮。
锦绣山庄的庄主只有一个年少的女儿,不用猜,那中年男子应该是庄主的房里人,说不得就是正夫大人的心腹。
寒尘随着财叔毕恭毕敬地跪地行礼。
那中年男子并不让他们起身,反而是站定了,趾高气昂道:“发财啊,最近庄主生意上忙,带走了庄内不少人手,又有几个小子生了病,正夫大人左右调停支应,活计还是摊派不开。原本不想劳动你,这不赶巧了又多了个死契奴隶,他虽是有伤不过看起来年轻强壮,稍稍为你分担一些活计也还说得过去。”
财叔自从进了宅子里,正夫就总是隔三差五地寻些理由刁难,但是有女儿暗中照应,最多是身体上劳累,心内也不觉多委屈。毕竟他是死契奴隶,现在派给他的活实在是比别家惯例轻松了许多,多分他一些反而能让他心安。
“下奴自当尽心做事。”财叔顺从应答。
那中年男子虚伪笑道:“正夫大人体贴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不敢派重活,又知你手巧,庄上正需要一批柳条筐子,你这就跟我去库房取了材料,明后天抽空编好了就是。”
财叔跟着那中年男子去了库房,过了片刻再回来时,身上背了一大捆柳枝。
那些柳枝并没有劈好,小山一样压弯了财叔的脊背,寒尘急忙挣扎着站起来,帮财叔卸下重物。
财叔并不敢耽搁,卸了这一捆,又返回库房,如是陆陆续续背回来了五六捆柳枝,几乎堆满了空地。
寒尘问道:“财叔,怎么柳枝都没有劈好,这可怎么编筐子?”
财叔心知是正夫故刁难他,却只苦笑道:“无妨,本来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