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笑道:“我身上正有些乏,想回去歇歇,你们母子也找地方歇歇,吃了饭再家去。”
段夫人笑道:“后来日方长,今天便不留了。”说完带着吴其芳告辞,吴夫人也不挽留,亲自送了一段。吴其芳本是骑马来的,回去时舍了马不骑,一头钻进段夫人乘的马车,问道:“刚出来时娘跟姑姑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段夫人笑道:“看把你给急的,往边上坐坐,别猴儿在我身上。”
吴其芳抱着段夫人胳膊央告道:“娘知道我着急还不快说,快别逗我了。”
段夫人笑吟吟道:“你姑姑说,姑父说你脾气和性子都好,可见这婚事八成就订了。等过几日,咱们就去请内阁大学士王若叟亲自来保媒,这般体面也足够了。”
吴其芳登时大喜道:“当真?姑父当真同意了?”
段夫人笑道:“可不是。”又长长叹一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姑父终于松了口,这桩婚事成了,也了却我一桩心愿。”伸出手拍着吴其芳的手道:“我就知道你姑父最后必然答应,你姑姑说了,绝不把闺女嫁得太远,又要知根知底。你的品格,不是我夸口,放眼整个儿金陵城鲜少能有及得上的,你姑父原先还捏着款儿,如今寻了一圈过来,还不是看你最最拔尖儿。”
吴其芳只坐着一个劲儿傻笑,段夫人说什么一概没放在心上,忽想起什么,问道:“阁老大臣都在京城,这三四日怎请得过来?”
段夫人道:“王大人是金陵人士,祖坟在金陵城外,每三年都回来拜祭一次,昨儿我听你爹说,接着了王大人的书帖,说他人已到了金陵,邀请你爹上门喝酒闲话。”
吴其芳听了方才把心放了下来,喜滋滋道:“这便是了,过两日我就跟爹爹一同去王大人家拜访,等亲事订下来我也该进京了,明年便能娶婉妹过门。”
段夫人嗔道:“瞧把你急的,怪道都说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吴其芳陪笑道:“我哪儿能呢。娘都说这是难得的好亲事,好容易姑父吐了口,咱们再不紧着些,只怕有变故呢。”
段夫人道:“说得是,婉儿刚认到梅家不久,外省和京城里的官宦未曾见过也就罢了,若是知道,只怕要生出旁的事来,今儿回家我跟老爷说一声,尽早将此事了了才是。”又道:“婉玉那闺女我见她头一眼就相中了,无千金小姐骄横之气,也不似有些缩手缩脚的,才十五六岁,看着倒有二三十岁人儿的稳重大度,听说她原先在柳家跟个夜叉一般,如今这般端雅了,可见是你姑姑会调教。”
吴其芳闻言哼一声道:“我却听仕达说是柳家太太挤兑刻薄婉妹,还指不定谁是哪个是夜叉。”
段夫人笑道:“瞧瞧,还未娶进来就先心疼上了。”吴其芳脸儿上一红,母子俩一路说笑而去。
却说吴家母子走后,吴夫人便把婉玉唤到跟前问她的意思,婉玉垂首良久,方道:“那就依爹娘的意思罢。”吴夫人见婉玉脸上并无喜色,也无半分女孩儿家提及婚事的羞臊之情,心里不由一沉,握了婉玉的手道:“其实我跟你爹的意思也是多留你几年,但你年纪渐渐也大了,此时不说亲,日后就难说到像样的人家。芳哥儿的品格你也知道,才学也好,性情也好,都是百里挑一的。我二哥耿直,嫂子大度,门风清白,你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这一遭是你爹爹亲自掌眼,达哥儿也对他赞赏有加的……莫非你不愿意?”
婉玉沉静道:“爹娘都看着合意,那便如此罢。”
吴夫人也不再多言,捏捏婉玉的手便让她回了。待婉玉走后,吴夫人左思右想觉得不妥,扶了个小丫鬟到了紫萱处,二人闲话了一阵,吴夫人将这桩婚事与紫萱说了,又道:“你们小姐妹姑嫂的最是亲近,婉儿又是个心里头爱藏事情的,有些话儿不爱跟我说的,保不齐爱跟你念叨,你替我问问她到底愿不愿意。”
紫萱正百无聊赖抱着肚子发闷,听此言立刻精神抖擞,坐直了身子道:“母亲只管放心,包在媳妇身上。”说完打发小丫头子去叫婉玉,吴夫人告辞离去。
片刻婉玉便到了,掀开帘子正瞧见紫萱坐在罗汉床上捧着一瓷罐子杏干吃,又见她整个儿人都丰腴了一圈儿,脸上也红扑扑的,便道:“嫂嫂好气色。”紫萱见婉玉进来,忙将罐子放到炕桌上,笑嘻嘻道:“给新娘子道喜了!”
婉玉面上一红,啐道:“都快当娘的人了,还没个正行!”说着让跟着的婆子拿来两个小掐丝的盒子放到炕桌上道:“这里头是糖醶的的海棠果子和枣泥馅的山药糕。”说完也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紫萱打开便闻到一股香甜之气,捻了块海棠果子吃,只觉口中又软又甜,不由笑弯了眼道:“多谢多谢,方才我还说杏干吃久了没味道,这个刚刚好,酸甜又不腻。”说完把八宝盒拿来让婉玉吃,又让香草沏好茶。
婉玉道:“再好吃也不能多吃,吃多了胃酸肚子疼,还是多吃饭是正经。如今天已暖和起来,也别总在屋里坐着,没事儿的时候出去溜达溜达,园子里有几处景致都不错呢。”
紫萱摆着手道:“你怎的跟你哥哥一样唠叨起来了,我就是懒得动弹,在床上躺一天才好。”紫萱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也不绕弯子,命丫鬟婆子都退下,喝了口茶直问道:“听婆婆说,打算给你订吴家的芳哥儿,我也瞅着跟你般配,但婆婆那意思,好像是你不太乐意似的,你心里怎么想的,快跟我说说。”见婉玉垂了脸儿不语,身子便朝婉玉跟前凑了凑,推了她一把道:“你心里怎样想的快些告诉嫂子,若是你不愿意,我替你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