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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平安顺遂(第1页)

在反复的、绵长的呼吸声中,他的情绪终于随他的呼吸一同归于平静。傅盈天的手指慢慢收拢了,将那枚令牌紧紧握在手中,贴在温暖的掌心里。

“天下书局中的弟子员工,每人都有一枚这样的令牌,作为身份的证明。”他开口时,声音与往常并无二致,似乎那么沉重浩大的悲伤,在他身上也只留下了一点眼红的痕迹。

又或许,他没有让真正的苦楚通过展现给外人看的表象来流露,从而避免了让痛苦被他人解读。

“每个人的令牌都是不一样的,不同点不但在于令牌上附着的、个人的灵气,还在于这上面的图案——每个令牌上的图案,都是由其所属者亲手刻出的。”他顿了下,大抵为了收住再次浮出的哽咽。他的目光一直凝在手中的令牌上,似乎透过故人的遗物,望见记忆里永远鲜活的面庞,“我们往往把重要的人的标记简化为图样,刻在令牌上,传说,这能保佑对方平安顺遂。”

“我没有放弃过找他,也从来没有更换过我令牌上的图案,可我早该意识到,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无论怎样的虔诚,都无法打动一个本就虚妄的传说。”他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无可奈何又无法释怀的微笑,“他失踪了整整四十七年,倘若他能回来,又怎会杳无音讯地在外漂泊这么久的时间。”

“他早就注定无法回来了。”

季裁雪喉头微涩。那种复杂的、充满遗憾甚至悔恨的哀恸即便似乎已被傅盈天极力压制,它还是不可避免地像一阵大雾般侵染进了季裁雪的情绪中。

轻声说了句略显苍白的、但也是唯一能表同情的“节哀”,他垂下了目光,同样拂过被傅盈天紧握着的令牌。以他的角度,他无法看到令牌的正面,但先前闲慈让他查看这些物证时,他有仔细看过这枚令牌,他记得上面的图案,那是一只……

“那上面是……烟水罗。”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不自觉地将心中的猜测说出。他见傅盈天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痛失挚爱的修士依然保持着凝视掌中令牌的动作,只是他的神情似乎发生了一点轻微的变动,像在噩梦中捡到一颗糖果,他剥开糖衣,发现它依然甜蜜。

“当年我总缠着他问他令牌上刻着谁的标志,他死活不肯开口,我想把我的告诉他,他也闭目塞听,好像知道了会欠我什么东西一样。”他说着,摇了摇头,他嘴上在故作轻松地抱怨,但他真正埋怨的人是谁,昭然若揭,“他很别扭,而我……我太软弱了。我怕得到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所以我也在外强中干地回避着,回避着,直到如今,答案自己来到了我的身边,可一切都太迟了。”

“自他入门到离开,三十余年,烟水园从来都是我在打理,烟水罗代指的人物,除了我还会有谁呢?”

“我如何能想到,这本该令我狂喜的答案,最终却以遗物的方式传达。”

宛若叹息的话语落下惨淡的尾音,傅盈天终于松开了手,将那枚令牌放下,放回其他的信物之中。而后抬眸,仿佛已将情绪尽数收敛,他正色问道:“那些受害者的尸体,还藏在天道阁中吗?”

“天道阁阁主在仙界有一府邸,那座府邸与修真界中天道阁的议事堂彼此连通。那些尸体都是在他府邸中找到的。”季裁雪愣了下,转而跟上了傅盈天话题转移的节奏,“但是天道阁阁主被我们封印后,天道阁所在的整座湖心小山便自己崩裂沉没了,如此看来,他极有可能在仙界的府邸中也留了后手。他的府邸恐怕现在多半已经以某种方式自行销毁或转移,从而埋藏府中所有可能作为罪证的秘密。”

“这样……”傅盈天颤了下嘴唇,即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被真正证实那个人连尸体都无法被找回来时,他还是未免感到一阵压向胸口的失望,“我明白了。虽然缺失了去实地勘察的环节,但有这些证据大概也已经足够了。”

“天道阁之名修真界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正因如此,它免不了树大招风。我们放出消息后已在如此短时间内掀起了不小的浪花,待这几日我们把这些证据放出,必然会有更强烈的反响。”

“有如此铺垫,就算天道阁沉没,我们无法去岛上搜寻罪证,也只会显得是天道阁畏罪而为之,欲盖弥彰。”

“不错。希望事情能顺利进展。”季裁雪点头应道。而紧接着,他便听傅盈天提起了他有所提防的话题。

“老师与我说过,倘若你能重新回到天下书局,便说明他向你提供的帮助确实起到了作用,天道阁阁主被你收进了封印之中。”傅盈天说道,后半段话倒令季裁雪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老师说,那件法器本就是应该属于你的东西,之后如何处置,让谁保管,大可由你自己决定。”

“我会与同样切身参与此事的我的同伴们讨论,将它妥善地处理。”季裁雪接话道。他分辨不出傅盈天是仅仅在转述管玉格留给他的话语,还是同时在借他老师的话传递他本身的意图,不过此话既然出口,傅盈天多半是摆明态度不会插手阴阳椁之事了,“那后续传播信息,揭露真相的事就拜托天下书局了。”

“嗯。”傅盈天说着,从腰间系着的乾坤袋里取出三张传音符,交给季裁雪,“这是天下书局的传音符,若事情发生什么转折,或出现一些需要同你商榷的问题时,我会用它联系你。当然,你也可以用它们联系我,随时向我询问事情的进展。”

季裁雪从傅盈天手中接过了薄得和寻常白纸似乎无甚区别的三枚咒符,上面照样是些他看不懂的符文。就在不到两个时辰前,他还从管仲梨手中拿到过一模一样的、同属于天下书局的传音符。

他垂眸似是新奇地打量了几眼传音符,而后将三枚传音符收进了桃花印中。

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夜色已深,傅盈天也无意久留。季裁雪与闲慈一同起身,将傅盈天送到门边。

再次客气地道别后,季裁雪目睹着傅盈天的背影隐没于深重的黑暗,紧接着,他的视线又被闭拢的房门占据。

房门上,傅盈天设下的那层静音罩随着其施术者的远去而逐渐消散,但闲慈叠加其上的那层防护却并未消失。甚至在傅盈天离开后,凤凰再次伸手点在门上,重新加重了先前设下的阵法。

“关于阴阳椁,我想……”

“等等。”季裁雪忽而抬手,以掌心朝外的、手指展开的手势示意闲慈先别说话。

他顺着他方才忽然察觉到的那点气息所来源的方向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不但确认了这位不速之客实际上并无敌意,还意识到……那气息十分令人熟悉。

他推开了窗户,月亮正从云中走出,白露一般的月华洒在窗前的草地,也像一张轻薄又美丽的小毯,盖在灵鹿的脊背上。

季裁雪的眼睫颤了一下。

显而易见的,眼前的灵鹿要比之前变小了太多——它从一只比一般成年男性还高大得多的巨鹿,变作了一只小小的、能被人抱在怀中的幼兽。

和羔羊差不多大的灵鹿朝他呦呦轻唤,而后纵身一跃,跳上了窗台。

将浅粉色的灵鹿抱入怀中,季裁雪正想腾出只手把窗合拢,便被一旁的闲慈抢先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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