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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挣扎的徐伟强（第1页）

照片、报纸、针筒，如同三座大山，狠狠地压在黄浩轩的心头，压垮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

黄浩轩双手无力地垂下，然后缓缓抬起，捂住了脸。他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身体深深地陷进椅背里，像一滩融化的泥。仿佛在无声地啜泣。压抑许久的痛苦、悔恨、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瞬间将他淹没。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紧接着，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指缝滑落，滴落在桌子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审讯室里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声声，一阵阵，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凝重的空气。他哭得涕泗横流，鼻涕也流了下来，沾湿了他的手，沾湿了他的衣服，像个无助的孩子。

方鸿宇和聂卫乔都愣住了，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罪犯，狡猾的，凶狠的，冷漠的，却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如此的…无助崩溃。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尽情宣泄出来一般，聂卫乔下意识地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黄浩轩。

黄浩轩颤抖着手接过纸巾，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将纸巾揉成一团。他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过了好一阵，他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用力的深呼吸，心情平复了许多，这才开始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23年前的秋天，也就是2001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出国潮和外出务工成为了一种时代潮流。在云横市云峰区一个宁静的村庄里，秋风送爽，落叶飘零。

徐伟强一家原本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卷起一阵尘土，停在了徐伟强家简陋的院落门前。车上跳下来几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他们气势汹汹地推开院门，径直闯进了屋内。

其中一个大汉一把抓住正在吃饭的徐伟强，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凳子上拽了起来。「砰」的一声，徐伟强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拳打脚踢便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徐伟强的妻子见状，吓得脸色苍白，她连忙放下手中正在喂饭的六岁儿子，冲上前去，试图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暴行。「几位大哥，有话好好说，何必打人呢？」

她苦苦哀求道。带头的大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对着徐伟强吼道：「老徐，今天你要是再不还钱，我就打死你！要不然，我就把你儿子卖了抵债！」

徐伟强听到这些人要打自己儿子主意，脸色骤变，原本因为疼痛而微微蜷缩的身体猛地绷紧。他顾不得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咬紧牙关，双手撑地，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但他还是努力稳住了身形。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颤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各位大哥！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还！求求你们……别伤害我的妻儿！」

徐伟强张开双臂，将妻子和儿子紧紧地护在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仿佛一头挣扎求存野兽。

带头的大汉不屑地啐了一口，浓稠的唾沫落在地上，溅起几点污渍。「就你这穷酸样，家里破破烂烂的，值钱玩意儿一个都没有，还好意思跟老子讲条件？」他语气轻蔑，充满了鄙夷。

「告诉你，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内你要是还不上钱，就别怪老子拿你儿子去抵债！」说完，他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徐伟强的肚子上。

徐伟强闷哼一声，弓着身子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其他几个大汉也一拥而上，对着徐伟强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一阵拳脚交加之后，他们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临走时，带头的大汉走到院子中央，看到地上放着一个装满绿豆的竹篮，他恶狠狠地抬脚一踢，竹篮翻倒，绿豆撒了一地。

徐伟强看着撒了一地的绿豆，喉咙哽咽，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这几个月来，儿子小伟接连不断的病痛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为了给儿子治病，他不得不冒险借了高利贷，却没想到利滚利，债务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

祸不单行，今年地里颗粒无收，连续几个月的大旱使得田地龟裂，庄稼枯萎，打不出粮食，更别提卖钱了。眼看着还债日期一天天逼近，他却束手无策，绝望的情绪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一家老小全靠着徐伟强和他老婆养活，徐伟强艰难地喘息着，看着年迈的父母，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看着心爱的妻子身上，她消瘦的身影，憔悴的面容，让他想起她嫁给自己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更是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奔波劳碌。

而年仅六岁的儿子，才刚刚开始学步，咿咿呀呀地学着说话，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跟着他一起承受生活的苦难与痛苦。

徐伟强无力地垂下头，深深地陷入了自责之中，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怎么会把日子过成了这种光景？他痛恨他自己的无能。

「卖儿子？」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徐伟强的脑海，瞬间就被他强烈的父爱击得粉碎。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置身冰窖，怎么可能卖儿子？那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他生命的延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徐伟强在心里嘶吼着，这三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那是他的儿子，是老徐家的独苗，是他和妻子爱情的结晶，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他怎么舍得？怎么可以？

徐伟强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焦灼的情绪像一团烈火在他胸膛燃烧，让他一刻也无法停下来。他抬手抹了一把夺眶而出的泪水，粗糙的手背擦过脸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他心乱如麻，找不到头绪，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停地走来走去，来来回回，仿佛困兽一般，脚下如同踩着火炭一般，灼热难耐。焦虑不安的情绪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将他彻底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