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不从那个问题开始呢?”
“开始?”我已经在这炼狱里待了好几小时了。“你什么意思,开始?”
“这个,”他指了下那桶水和我肿胀的脸颊,“只能算是我略微了解一下你。”
十重血狱啊。他一直没用全力,他在一点一点加大痛苦。削弱我,等待时机渗入,让我说出一点儿线索。埃利亚斯成功逃脱,埃利亚斯得到自由。埃利亚斯成功逃脱,埃利亚斯得到自由。
“但是现在,嗜血伯劳,”北方佬的话尽管不动声色,却打断了我脑子里默念的词句,“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多强硬。”
???
时间紊乱了,几小时过去了。还是几天?几星期?我分辨不出。在这里,我看不到太阳,也听不到鼓楼上的鼓声报时。
再坚持一会儿,我在一次特别狠毒的殴打之后告诉自己。再撑一小时。再坚持一小时,再坚持半小时。五分钟。一分钟。只要一分钟。
但每一秒钟都那么痛苦,我正在输掉这场抗争。我在熬过的时光里感觉到失败,从自己混乱的话语中听到放弃的迹象。
地牢门打开,又关闭。信使到达,说了些什么。北方佬的问题有变化,但始终在问,没完没了。
“我们已经知道,他跟那个女孩沿着隧道逃走了。”我的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但在北方佬说话时,我用另一只眼死盯着他。“杀死了半个小队的士兵。”
哦,埃利亚斯。他会因为那些人的死自责,不把这个当作必要,而是看成选择——错误的选择。他会长时间觉得自己双手沾血,而我会更快忘却。
我心里也有几分释然,既然北方佬知道了埃利亚斯的逃跑方式,至少我不必继续撒谎。当北方佬问到拉娅和埃利亚斯的关系,我可以诚实地说,自己一无所知。
我只需要活下去,撑到北方佬相信我为止。
“跟我说说他们——没那么难,对吧?我们知道那女孩跟叛军有瓜葛。她把埃利亚斯策反到敌军一边了吗?他们是恋人吗?”
我想笑。你怎么跟我猜的一样?
我试图回答他,但身体太痛,除了呻吟,做不了太多。军团士兵把我丢在地板上。我躺在那儿,蜷成球状,可怜兮兮地想保护自己折断的肋骨。我呼吸困难,不知道死亡是否临近。
我想起安古僧。他们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他们会不会在意?
他们一定知道的,但没有做任何帮助我的事。
我还没死,也没有给北方佬他想要的东西。既然他还在审问,也就说明埃利亚斯依然自由,跟他同行的女孩也一样。
“阿奎拉,”北方佬的声音听起来……变了,是累了吧,“你快要没时间了,跟我说说那女孩。”
“我不知——”
“你不说的话,我收到的命令是把你打死。”
“皇帝的命令?”我喘息着问,很吃惊。还以为马库斯会亲自用各种手段折磨我,然后才可能要我的命。
“是谁下的令并不重要。”北方佬说。他蹲下身子,绿眼睛看着我的双眼。这一次,他并非完全淡定。
“他不值得你这样做,阿奎拉。”他说,“说出我需要的答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北方佬等了一会儿,在观察。看我不再说话,他站起来,戴上铜指套。
我想起埃利亚斯,不久以前他也被关在这间地牢里。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到行刑台的时候,脸上那么平静,就像在面对命运时,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宁静。
我希望现在的自己能借一些平常心来。再见,埃利亚斯。我希望你找到你的自由,我希望你找到幸福。天知道,我们其他人都与幸福无缘。
在北方佬身后,地牢门铿然打开。我听到熟悉又可恨的脚步声。
马库斯·法拉尔皇帝来亲手处决我了。
“皇帝陛下。”北方佬向他行礼。军团士兵把我拖起,使我成跪倒姿势,逼我低头,像是在行礼致敬的样子。
在地牢的暗淡光线里(加上我的视力已经下降),我看不清马库斯的表情。但我辨认得出他身后那个灰发的高大身影。
“父亲?”地狱啊,他来干什么?马库斯要利用他来逼问我吗?打算折磨他,直到我供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