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伯劳,”几分钟后,父亲出现在门口。“是时候出发了。”
???
马库斯皇帝入住维图里娅家。
埃利亚斯的家里。
“一定是院长的主意。”我父亲说。身着维图里娅家族制服的卫兵给我们开了门。“她想要接近皇帝。”
我宁愿他住在其他任何地方。我们经过庭院时,我脑子里涌起种种回忆。到处都是埃利亚斯,他的存在感那么强,让我以为只要回头看,他就会出现在面前,几英寸之外,肩膀向后张开,带着一份自然而然的优雅,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
但他当然不在这里,他的外公奎因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名维图里娅家族的卫兵,戒备着高墙和房顶。奎因时代维图里娅家族特有的高傲和冷嘲不复存在。相反,庭院里有一股恐惧的暗流涌动。庭院一角仓促竖立起一根鞭刑柱,新鲜血迹玷污了周围的卵石地面。
我不知奎因现在何处,希望是某个安全的地方吧。在我帮他逃到塞拉城北面的沙漠里之前,他警告过我。你要小心啊,丫头。你很强,因此她会想谋害你。不是正大光明对抗。你的家族太强大,她不敢造次,但她还是会想出办法。我不必问他指的是谁。
我父亲和我进入府邸。这里是门厅,毕业典礼后埃利亚斯问候我的地方。有我们小时候疯跑下来的楼梯,有奎因宴客的起居室。后面是厨师的器具室,埃利亚斯和我曾躲在那里窥视他。
等父亲和我被簇拥着进入奎因的书房,我极力控制自己的思绪。马库斯成了皇帝,能肆意对我下令,这已经足够糟糕。我还不能让他看出自己为埃利亚斯难过,他一定会利用这个弱点——我早就知道。
你是个假面人,阿奎拉,那就要有假面人的样子。
“嗜血伯劳,”马库斯抬头迎接我们进屋,从他嘴里说出我的头衔好像成了一种贬损,“阿奎拉族长,欢迎。”
我进门之前,还不知该预期什么。或许是马库斯的奢靡后宫,一帮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女人之类。
相反,他一身戎装,斗篷和武器沾有血迹,就像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当然,他一直都深爱战场的狂热跟血腥。
两名维图里娅家族的卫兵站在窗前。院长在马库斯身旁,指着他们面前的一张地图。她向前探身时,我瞥见她制服下面有银光一闪。
这恶妇穿了她从我这里偷走的护甲。
“如前所述,陛下。”院长点头问候我们,然后继续刚才的谈话,“考夫监狱的西塞琉斯典狱长必须解决掉。西塞琉斯是前任嗜血伯劳的堂弟,向他透露考夫监狱囚犯口中逼问出来的情报。这也是伯劳能够如此紧密地消解国内不满的原因所在。”
“我忙着追捕你那个叛徒儿子,同时镇压叛乱的鼠辈,让名门贵胄听我号令,还要应对边境冲突,现在很难再向国内势力最强大的人物之一动手啊,院长。”马库斯已经很适应他的显赫位置,好像他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你知道典狱长手里掌握着多少秘密吗?他随便几句话就能集结一支军队。在我们控制住帝国其他部分之前,先不动典狱长,你可以走了。阿奎拉族长,”马库斯瞥了一眼我父亲,“你跟院长一起去。她会处理我们之间……协定的细节。”
协定。释放我的交换条件。父亲还没跟我说过具体内容。
但我现在也不能去问。父亲跟随院长和另外两名维图里娅家族士兵出去了。书房门在他们身后轰然紧闭,只剩下马库斯和我两个人。
他转身打量我,我无法直视他。每当我跟他的黄眼睛对视,都会想起我的梦魇。我以为他会肆意利用我的弱点,低声在我耳边描述我俩都曾看到过的黑暗幻景,就像他此前几周做过的那样。我等着他逼近,等他攻击。我了解他的本性。我知道,他已经威胁我几个月之久。
但他收紧下颌,一只手轻挥,像是要赶走一只蚊子。然后他控制住自己,太阳穴上有一根血管跳动。
“看起来,阿奎拉,你和我被困在一起了,作为皇帝和嗜血伯劳。”他恶狠狠地对我吐出这些话,“至少在有人死掉之前。”
他语调中的沉痛让我吃惊,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睛盯着远方某处。没有扎克在身边,他看上去不完全存在,只是半个人,不完整。他在扎克身边时……更年轻,还是残忍,还是可恶,但更放松一些。现在的他,显得更成熟,更冷酷,也许更可怕的是,还有了某种程度的智慧。
“那么,你为什么不把我杀死在监狱里?”我说。
“因为我喜欢看你父亲摇尾乞怜。”马库斯冷笑,像是从前的他短时闪现,那笑容淡去。“也因为安古僧像是对你特别关注。该隐来找过我,坚持说,如果杀掉你,我也会自取灭亡。”毒蛇耸耸肩,“坦率地说,我还真想割断你的喉咙,就为了看看能有什么后果。也许我会这样做。但暂时来说,我还有任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