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松弛,我蜷在地板上,周身疼痛、寒冷。我感觉到有人拍打我的双臂,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打量着我,焦急又担心,是那个学者男孩。
“塔斯?”
“典狱长命令士兵们放松铁链,好让我清理你的伤口,埃利亚斯。”塔斯说,“你必须控制住抽搐。”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伊兹,是她,我确定,但她不应该死了呀。马车队发生了什么?拉娅呢?阿菲亚呢?头一次,我盼望自己再次昏迷,我想知道答案。
“做噩梦了吗,埃利亚斯?”塔斯的声音很柔和,我点头,他皱眉。
“总做噩梦。”
“我以前也做过噩梦。”他短时间看着我的双眼,然后避开。
我不怀疑这个。我记忆中出现了院长,数月前站在我的牢房门前,就在我即将被砍头的前夜。她来时我正在做噩梦。而且她说,我也有噩梦的。
现在,时隔数月,千里之外,我发现这个被困考夫监狱的学者男孩也有同样的困扰。真是让人心惊,我们三人居然有这样的共同之处:脑子里爬行的梦魇。所有那些黑暗和邪恶,被其他人强加在我们身上;所有那些无法控制的事,在我们过于年轻时无力阻止的一切——它们会终生陪伴在我们的脑海里,在暗处等待,等着我们最虚弱的时候跳出来。它们突然现身,像是恶鬼攻击垂死的人。
院长我知道,她已经被黑暗彻底吞没。不管她脑子里的梦魇是什么,她本人都要更可怕上千倍。
“不要被恐惧左右,塔斯,”我说,“只要你不让它控制你,你就跟假面人一样强大。只要你坚持一直战斗。”
走廊里,我又听到熟悉的人声,从被关进这里以来,我一直听到同一个人在喊。这次是从呻吟声开始,逐渐变成哭泣。
“他还年轻。”塔斯向那个被折磨的囚犯方向点头,“典狱长花了好多时间折磨他。”
可怜的东西,难怪他有一半的时间听起来都很疯狂。
塔斯倒了些酒精在我的指甲上,灼烧感有如地狱。我忍住没哼出声。
“士兵们,”塔斯说,“给那个囚犯起了个绰号。”
“尖叫者吗?”我咬着牙说。
“艺术家。”
我猛地睁开双眼,盯着塔斯的眼睛,忘记了疼痛。
“为什么?”我平静地问,“为什么给他这么个名字?”
“我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事。”塔斯望向别处,有些紧张,“即便是以血当墨,他在墙上画的那些图画——它们都太真实了,我以为它们会——它们真的会活过来。”
流血的,燃烧的地狱啊。这不可能。单人牢区的军团士兵明明说过他死了。而我就相信了他,我真是太蠢了。我居然迫使自己忘记了代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突然产生了可怕的疑心。塔斯是敌人的探子吗?“典狱长知道吗?是他让你说的?”
塔斯很快摇头:“不——拜托,听我说。”他看看我的手,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紧握拳头。我感觉很惭愧,这孩子可能以为我想打他,我伸开手。
“即便在这里,士兵们也会谈论追捕帝国头号叛徒的事。而且他们也说到那个跟你一起的女孩,塞拉城的拉娅。而,而那个艺术家……有时候他会做噩梦,然后也会说话。”
“他会说什么?”
“她的名字,”塔斯低声说,“拉娅。他大声叫她的名字,然后让她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