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一会儿,一个人影突然从林中走出。我的弯刀拔出了一半,才意识到来人是一名五劫生,打着哆嗦,冻个半死。他默默递给我一张字条。
院长今日傍晚将到达,主持考夫监狱学者族囚犯集体处刑事宜。她和我将夜半相会,地点在她的行营。
阿维塔斯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担心的样子:“是什么?”
“典狱长,”我说,“他要登台唱戏了。”
???
午夜时分,我像鬼魂一样沿着考夫监狱外层高墙靠近院长行营,眼里看到墙上的装饰柱和怪兽水口,它们让考夫监狱的外观几乎有了些艺术气息,如果跟黑崖学院相比的话。阿维塔斯跟在我后面,隐藏我们的行踪。
凯瑞斯·维图里娅在考夫监狱东南墙的阴影下扎营。她的手下在营地外巡视。她的营房就设置在营地中央,三面都有五码宽的空地。帐篷背面是考夫监狱结冰的厚墙。没有柴草堆,没有补给车,甚至连匹该死的马儿都没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掩藏行迹。
我在营地外围止步,向阿维塔斯点头。他取出一副抓钩,把它抛向四十英尺高处的雉碟。抓钩扣住,他把绳子交给我,自己默默在雪地上倒走开去。
我爬到十英尺高时,听到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我转身,想要压低声音训斥阿维塔斯不要那么响。相反,却看到一名士兵从营房里走出,脱裤子准备放点儿水。
我想摸一把刀,但我的靴子因为沾雪打滑,在绳子上溜了一下,刀子掉了下去。士兵闻声回头,他两只眼睛瞪大,正吸气准备大声叫嚷。该死!我准备跳下去,但有只胳膊箍住了士兵的咽喉,让他无法出声。阿维塔斯一面跟那人搏斗,一面瞪着我示意。快走!他用嘴型说。
我迅速沿绳攀爬,两脚夹紧,倒手上行。到达墙顶之后,我第二次瞄准雉碟,它在三十英尺之外,院长帐篷的正上方。我把抓钩抛出,确定它卡牢之后,将绳子缠在腰间,深呼吸,准备下降。
然后,我向下看了一眼。
这他妈是你能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好吗?阿奎拉。冷风抽打着我的面庞,但汗珠还是从我的背上滚滚流下。别吐。院长绝对不会感谢你吐到她帐篷顶上。我的脑子里闪现出第二轮选帝赛的情形。想到埃利亚斯永远微笑的嘴角,还有他的银色眼眸,当他把绳子捆在我腰间时,我绝不让你掉下去,我保证。
但他不在这里。我独自一人,像只蜘蛛一样悬在深渊边缘。我抓住绳索,最后又试一遍,然后跳下。
失重,恐惧,我的身体撞上围墙。我剧烈摇晃——你已经死了,阿奎拉。然后我调整好位置,希望院长没听到我在向她的帐篷方向攀爬。我索降下去,在帐篷和围墙之间的窄缝处轻松落地。
“和我侍奉同一个主人,典狱长。他的行动时间已到,给我你的影响力。”
“如果是我们的主人需要我帮忙,他早就自己提出要求了。这是你个人的图谋,凯瑞斯,与他无关。”典狱长的语调很平和,但在厌烦的单调言辞背后,是一种深深的警觉。他跟我谈话时,可没有那么小心。
“可怜的典狱长。”院长说,“如此忠心,却总是最后一个得知主人的计划。他选择我来执行他的意志,你的心里得有多委屈啊。”
“要是你的计划危及我们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我会更加委屈。不要冒这样的风险,凯瑞斯。他不会为此感谢你的。”
“我只是在加快推行他计划的步骤而已。”
“你是在假公济私,达成个人目的。”
“夜魔王离开好几个月了。”院长的椅子向后推,剐蹭地面。“也许他会想让我们做点儿有用的事,而不是等着他的下一道命令,像个首次面临战斗的五劫生。我们快没有时间了,西塞琉斯。在伯劳上次在卡迪姆山崖的处刑之后,马库斯开始忌惮那些贵族,尽管还谈不上尊重他们。”
“你是说,在她挫败了你鼓动的叛乱之后。”
“那次计划本来还是可以成功的。”凯瑞斯说,“假如你肯帮我的话。这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伯劳既然已经出局,”才没有,你这妖婆。“马库斯立足未稳。只要你能——”
“秘密并不是奴隶,凯瑞斯。它们不是随便使用一下,就能丢到一边,我会耐心又精密地摆布它们,要么完全不动用。我必须好好考虑下你的要求。”
“考虑快一点儿。”院长动用了她最温和的语调,她这样说话,据说能把有些人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我的军队三天后将向安提乌姆进军,并在拉什纳节到达。我明早天一亮就得出发。要是没有统率自己的军队,我就无法占据皇位。”
我用拳头捂住嘴,以免惊叫出声。我的人……我的皇位……我的军队。
终于,所有线索都能说通了。士兵们被命令到别处报到,各地军营空虚。乡间常备军短缺。帝国疆界冲突频繁,士兵却也人手不足。一切都是她在捣鬼。
阿根特山区驻扎的那支军队,根本不属于马库斯,它属于院长。而不到一星期之后,她将用这支军队杀死他,自己即位成为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