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夜里不是不开门吗?”
“五块。”
女人又出现了那个逗乐的笑容。好学生也会做买卖呢。
“八块。”女人说。
他知道现在该转身就走。父亲杀价的时候,决然地一转身生意就搞定。这种穴居女人到哪里能赚到这么轻省的钱?破躺椅看着都发臭。果然他还没走到门口女人就被他搞定了。
“回来回来!六块!”
这是他的心理价位。自己原来是有母亲做生意的头脑的,也有父亲现实世俗的血液。他急于回到守望心儿的岗位才没有继续砍价。
他扛着塑料躺椅回到宿舍楼的马路对面,把躺椅放在梧桐树下。心儿的窗口仍然亮着灯,当妈的心儿从来不缺事情忙活。为了确证刘新泉没有偷袭娘儿俩,他给心儿发了条短信:“亲爱的心儿,还没睡吗?”
回复说:“没呢,在给叮咚改衣服,她长得太快了,总是要把衣服放长。你呢?在干吗?”
“Missyou…”(想你……)
“Metoo。”(我也是。)
“NotasmuchasIdo。”(没有我想你那么深。)
“早点睡。”
可以从她的“早点睡”看出言下之意,许多层次的言下之意:关怀你,惦念你,爱你……
“我已经躺下了。”他在躺椅上躺下,淡淡的汗臭和脚臭从躺椅的塑料编织物上散发出来,攻击着他的嗅觉。“今天你叫我不要走,我好开心……也不是开心,是难过,讲不好,又难过又开心,因为你把我当保护人。我难过是因为你连个像样的保护人都没有。不过从此就不一样了。谁要欺负你我就杀了他。”
“还是别杀,除非叮咚也同意杀。呵呵!”
“我今天就差点把他杀了。”
“我知道。不过他不值得你杀。十个他也不值一个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吧!”
“心儿做个好梦吧。Sweetkiss。(甜蜜的吻。)”
“Thankyou!”(谢谢!)
他看着亮灯的窗口,想象在灯下做针线的心儿。“慈母手中线”,心儿此刻一定很柔情,很性感(奇怪,他怎么会想到性感),一定美得跟古诗里那个母亲似的。能做这样母亲的儿子多美。他自己的母亲连针线都没有。对自己的母亲来说,什么都能买,谁还把工夫浪费在针线活上?而那美丽的母爱呢?那一针一线体现出的柔美的母亲意象呢?哪里去买?他又一想,为什么不能是性感的?女人的性感不应该在她们刻意展露性感的时候体现吗?性感的女人在下意识做那些只有女人做得出的动作时才最性感。心儿在黑板上写字时都那么性感,脊背向后仰,腰和臀之间于是塌下一点,形成一个弯度。那就是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