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当初宋大伯顶着翠姐的压力把这钱拿出来捐助宋随意念书是为了什么。现在,宋大伯把这件陈年旧事提出来,却无疑显出了他当初的高瞻远瞩。
兄弟之间互助,本是理所当然。可问题是,兄弟是兄弟,毕竟不是亲骨肉。比起家里的孩子,兄弟的孩子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
宋随意只记得那时候自己父亲拿了一帮兄弟姐妹的捐款,对她津津乐道地说:“终究是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的缘故,导致她宋随意以前,和宋二叔一样,觉得这家里人有坏的,再坏,不过是像翠姐这样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宋随意对父亲的兄弟,叔伯们,一直都没有什么不太好的印象,以为,都是翠姐使坏,不关宋大伯的事。
错了,错的离谱。她和父亲想的天真当然。她再如何,都只是宋二叔的女儿,不是宋大伯的女儿。宋大伯如果在自己女儿和她宋随意之间做出选择,怎么可能选择她宋随意弃宋婷婷的利益不顾。在这个时候,什么是非对错,事关个人家庭利益的时候,谁能顾得上。
不用讲理了!
宋奶奶在椅子里坐着,眯着的老眼睛看着宋随意脸上忽闪而过的表情,老神在在地旁观。这人,如果不经历点事儿,是没有办法成长起来的。不经历点风雨,怎么能见彩虹呢。
有种花叫做彩虹花,听说其种子异常辛辣,可以做香料。
“大伯,我现在开始工作了,只要赚到钱,肯定会回报家里人的。”宋随意说。
“我有叫你还钱吗,随意。”宋大伯道,“你是我亲侄女,是婷婷的妹妹。你上大学,全家人为你高兴。这笔钱,大伯给你出自愿也高兴。知道为什么高兴吗?”
宋随意可以感受到围在她四周越来越强烈的视线,一道道锋利得像刀子。
“不知道的话,大伯告诉你。”宋大伯好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教导侄女宋随意说,“我们是一家子。大伯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性格好,心地善良。从小像你爸,在兄弟姐妹中,能敬孝大的,能忍让小的。单就你这个品格,让人喜欢。”
这话算不算是把她绑架到了道德的至高点,捧杀她。
宋随意低下眉毛:“我不是像大伯说的那样好。”
“没有,没有。”宋大伯摇头摆手,不允许她自己说她不好。
宋随意道:“大伯和婶子,找我过来只为了说这些话吗?”
宋大伯脸色一僵,眼底的颜色更深了些:“接下来的话,由你奶奶来问你比较好。”
宋奶奶慢吞吞道:“要我问什么。”
翠姐心里骂这个老人精,肯定是早知道些什么了。其他人似乎也是这么想。一双双目光看到宋奶奶的老脸上,开始有了些不满的含义。
宋奶奶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为一回事,如果是早知道了,那就有偏袒宋随意的嫌疑,一个不公平的老人,总是能引起众人的愤怒。
“妈。”老五的媳妇开口,“大嫂说的事,妈究竟知道不知道?”
一个两个儿媳妇都来兴师问罪了,一个两个儿子女儿都在等着。宋奶奶心里倒是气,这些儿子女儿不开口,叫外人打头阵,只让人感到猥琐。
“我不知道。”宋奶奶气起来说,“我能知道什么?你们给我说说看。”
老人家这个耍赖的态度,果然让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打开了控诉的话匣子。翠姐抢先:“妈,许太太上次来这里,说是给婷婷说的那门亲事,你究竟怎么听许太太说的。”
“许太太和我说什么话,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当时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老糊涂了呢。要不是你提点我,我是要被她骗了不是吗?”
耳听宋奶奶说的头头是道,翠姐一怒之下对准了宋随意:“我问你,随意,你知道他是谁吗?”
“大婶说的他是谁?”宋随意和宋奶奶一样冷静。
“他,你冒名顶替你姐姐婷婷去相亲的对象!”
冒名顶替?她冒名顶替宋婷婷去相亲?!
宋随意眉头一皱:“大婶,那时候不是你和奶奶说,说婷婷不要去吗?然后推荐我去的。全家都知道这个事。不信,你问问四婶五婶,姑妈她们。”
“我问她们有什么用。她们和我一样不知情,什么都不知道,被你和奶奶合伙起来骗得团团转。你说!他是农村人吗?”
☆、【37】凭什么让(白桦)
翠姐咄咄逼人,其余人没有说话的同时,那一个个眼神却是无疑和翠姐站在同一个阵营里的,对着孤军奋战的宋随意形成围攻之势。
宋奶奶再次没有开口,只是乐于旁观。
宋随意吸口气:“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怎么回事去了乡下,又因为什么缘故回到了城里。他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解释。
只知道的是,无论他是农村人也好或是城里人也好,犹如他说的,他没有变,她也没有变。这和他们两个相识相知相爱,没有任何关系。
她单纯的想嫁他,他单纯的想娶她,为此需要去介意他到底是农村人或是城里人的症结吗?
“你说你不知道?!”翠姐绝对不相信她的话。
宋随意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在乡下。我去深山里看他的时候,坐的火车,许太太和我去的,骗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