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够上白色陶罐的李老板骇的面目扭曲,眼看着陶罐从手中滑了下去,笔直往地上砸去。
毫厘之差间,飞速扑上来的长手揽住了陶罐,翻身一落,稳稳接住,但是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差点都埋进了水里。
宫煜则爬起来,浑身湿透,将陶罐递给双眼红透的李老板,他颤着手,紧紧抱在怀里,再也忍不住哽咽痛哭起来,“我的老伴,老伴啊,幸好,幸好……”
“李老,先出去吧,这里不安全了。”
李老板看了他复杂的一眼,没再反抗,跟着他一起跑了出来。
老早就跑到门口守着的傅七夕见两人出来,重重松了口气,“快走,我已经报警了,等下会有人来善后的。”
大雨滂沱,越下越猛,天地间,混沌的睁不开眼。
余臻早早在接到傅七夕的电话就开车来等着了,见人出来,举着伞就跑了过来,一把递给李老板,一把递给傅七夕,宫煜则直接接了他手里的那把,揽过傅七夕在怀里。
几人刚上了车没多久,只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巨响,整栋房子倾斜而去,转眼间,土崩瓦解,坍塌成一团砖瓦块。
车里很安静,没人开口。
傅七夕的情况算最好,全程都被保护着,只湿了小部分。
她慌慌张张从车里翻出新毛巾,递了一块给李老板,另一块帮着宫煜则一起擦。
李老板没有往身上擦,转手包着紧紧揣在怀里的陶罐,仔细地一寸寸抹干净。
后座的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刚刚,谢谢你了宫先生。”李老板哑声开口,“我老伴就剩这一把灰了,如果也没了,我真的没有脸去地下见她。”
他望着车窗外不见天日的大雨,看着自己的屋子在大雨的冲刷下变成一堆废墟,他深深叹息了一口,有着如释重负的解脱,“其实你说的对,我都知道,房子老了,不合适再住人了,但我总活在过去里不肯面对,我老伴死的那天不是在医院,而是在这栋房子里,她说,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她只想安安静静躺在自己家里阖上眼,其实我知道……”
他垂着头,哽咽的泪水砸在陶罐上,“她连到死都在为我着想,因为我没钱给她看病,我支付不了巨额医药费,她走了以后,因为一直以来的愧疚让我不敢面对现实,守着这栋废墟,固执的以为这才是唯一能为她做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今天也埋在里面了……”
他轻抚着陶罐,似哭似笑,“老婆子,我要是就这么狼狈地下去了,你见了我肯定要怪我几十岁的人了,死也死的这么不体面了,你放心,我想通了,不管我还能活几年,我带着你,完成年轻时我答应过你的承诺,每天陪你看日出日落,看最蓝的海,最深的秋,最亮的星,去坐一回你最想坐的游轮。”
傅七夕抿了抿唇,从怀里揣着的早已冷透的袋子里抓出一把糖炒栗子递给李老板,“李老板,阿姨走的时候是幸福的,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走了,也还有你一直想着她爱着她。”
看着细白的小手间抓着的那一小把栗子,李老板酸楚的眼更加红了,他颤着手接了过来,笑了,“宫先生,你真是好福气!祝你们幸福。”
说罢,他用毛巾紧紧包住罐子,推开车门,打开伞步履深深地走了。
“boss,这……”
宫煜则放下手中的毛巾,望着雨幕中渐行渐远的身影,紧凝的眉心舒展,“没事,善后工作交给你,我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