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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2页)

三圩镇曾经是兴化的十大古镇之一,最远的历史据说要上溯到元朝。“十大古镇”的荣耀曾经让我的父辈们引以自豪。和我的父亲一样,三圩人多年来也一直做着自高自大的梦,他们把三圩镇区以外的人称为“乡下的”,到三圩镇自然称为“上街”。要知道,在兴化其它乡镇,“上街”有着特定的含义,专指上兴化城。可以看出,在三圩人的心中,“三圩”和“兴化”半斤八两,平起平坐。自大的梦像意淫一样,让三圩人快活了好一阵,甚至高潮连连。等到他们看到邻近的乡镇超越了它,才如梦方醒,唉声叹气。也难怪,三圩镇的位置没有优势,甚至很尴尬——离城市很远,那怕是兴化盐城这些中小城市。要知道,这个时代离城市越远意味着离信息越远,离信息越远也就离发展的机会越远。三圩镇落后了,它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步履蹒跚,灰头土面,遗世独立。

现在的三圩,镇区不大,一条东西大街把它分为南北两个部分。沿街是三四层高的楼房,下面做生意,上面住家。大街北边是老镇区,几排错错落落的老式瓦房,很是低矮;南面属“新区”, 大多是新砌的瓦房,贴着瓷砖,盖着洋瓦、琉璃瓦,高大明亮多了。

客观地讲,这些年,当苏南的一些乡镇“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时候,三圩镇却是“风雨不动安如山”,几乎没有变化。这也是父亲坚持要我离开三圩出去打拼的主要原因。父亲根据他熏烧业的兴衰起伏总结的体会是:三圩镇没有前途。自从三圩高中撤并到安丰高中以后,三圩的经济更是一落千丈。每天晚上,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街上便冷冷清清,人毛都没得一个。

三圩高中曾经辉煌灿烂过,有考上北大南大的,光考进空军飞行学院的就有九个,可以组织一个飞机编队了,这些足以让每个三圩人骄傲上半辈子。但现在起这种骄傲之情三圩人只有在梦中感受了:七年前,兴化市教育布局调整,把三圩高中撤了。全镇人唏嘘感叹不已,撤的不是学校,可是三圩人的脸面啊。

尿床了,你总不能不睡觉。经济发展虽然缓慢,但小日子照样要过,而且还要过得有滋有味。三圩人就这脾气,知足常乐,小富即安。三圩人能吃能喝。这里吃风很盛,吃光用光,身体健康嘛。夏天,太阳还老高老高,三圩人就吃晚饭了。小桌子往门口一拖,主人坐小板凳上,大腿跷二腿,晃荡着,就着半斤猪头肉、二两花生米喝酒,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半斤酒能醉上半天。三圩人见面打招呼第一句就是“吃”,可见“吃”的地位了:

“吃过了?”

“吃过了。你呢?”

“也吃过了。”

镇东头春兰茶馆,每天都是高朋满座,人满为患;镇西头的丰乐酒楼,晚上灯红酒绿,笑声不断。三圩人有沿袭了几代的生活法则:早上皮包水,喝茶;晚上水包皮,洗澡。

说到“吃”,自然少不了提到我们三圩的特产——黑猪仔。这是三圩人的先辈们用他们的勤劳和智慧培育起来的优良猪种:个头不大,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皮薄肉嫩,味道鲜美。镇上人形容这猪的习性是“一张嘴,两条腿”。“一张嘴”是说这种猪嘴头很刁,除了吃货真价实的米糠外,只吃三圩一带的鲜嫩野草,三圩人戏称其颇有“家乡观念”;“两条腿”是说这种猪爱跑好动,不爱困觉,不易长膘。镇东头,靠近河边的一块空地,曾经是三圩的“猪集”。每逢农历“五”“十”开集,远地他乡的客商纷纷慕名而至,购买黑猪仔。一大早,嗷嗷声一片,热闹非凡,场面很是壮阔。熟人相遇,总问:

“你逮了几窝小黑子?”

“走,帮我去抓几只小猪仔!”

“这次赶集,出了几窝?”

……

后来,可能是这种猪的“效益”不好,养的人渐渐少了,猪集也荒芜了。这几年,提倡绿色食品,不少大城市里的人来这寻找黑猪仔,但都失望而归。

和盐城人的勤俭持家、会过日子不同,三圩人是出了名的穷大方,家里来人到客,桌上的菜总摆得满满的,有荤有素,赤橙黄绿青蓝紫。酒?少不了你的,不喝得酩酊大醉不会饶过你。

三圩镇最好的娱乐自然是打麻将了,这里遍地都是麻将室,颇有“全民皆兵”的架势。输赢倒不大,百十块钱。上了桌子,就不知道时间了,能玩到天昏地暗,甚至通宵达旦。

不是没有外商来投资,来了又走了。你想,大白天,外商听到麻将声一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处于三圩人民麻将的汪洋大海之中,肯定会皱起眉头,惊恐万分,更弦改辙就在情理之中了。完不成招商引资的任务,镇政府官员无奈,施出一招:化缘。

“化缘”就是集资,对象是官员们精心挑选的,都是镇上在外打拼的成功人士。“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一番思乡念土的宣传,成功人士往往都松点腰包,支援家乡建设。在石城办公司的周爱华,每年都捐不少钱。春节回家,镇政府把他捧为上宾,大鱼大肉招待,他的大幅照片也被悬挂在镇政府内,镇领导号召人们向他学习,为家乡建设贡献力量。

经济上不去,三圩镇的文化建设却是欣欣向荣,如火如荼。“文化中心”地处镇区中心位置,可谓名副其实,实至名归。三圩镇不缺文艺人才,随手抓个人,也能哼上几句流行歌曲、扭一阵屁股,王木匠、田嫂都曾是“文化中心”的骨干分子。

前几年镇领导提出让“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口号,文化的台子是搭起来了,但是经济的戏并没有唱起来,或者唱得不够响亮。

文化搭台主要是靠庙会,老祖宗几百年前就搭了,现在只不过发扬光大罢了。每年农历五月二十是三圩镇的都天庙会,那是全镇的盛会。都天庙会是纪念唐朝张巡的,不过长这么大,我也不知道三圩镇和张巡有什么关系。迎会的这一天,四乡八邻的一大早就赶到三圩了,每个三圩人家里都要来好几个亲戚。方圆几十里卖针头线脑的、各种小吃的也登场亮相了,他们不想失去这一年当中最好的商机。每年迎会的前几天,也是我家最忙碌的日子,父亲要多储备一些卤菜,为五月二十准备。母亲常这样说,有得忙,才有得噇嘛。家家户户早早吃了中午饭,做好了看会的一切准备。庭院门口,早早都点好了的斗香,烟雾袅袅。一张小方桌,摆满了的供奉的西瓜苹果香蕉等水果。人们找好了有利的位置,或站或坐或蹲,等待着庙会的仪仗队伍。

来了,来了。仪仗队浩浩荡荡,连绵好几百米。先是几十辆摩托车开道,然后是几个壮汉抬着都天菩萨的塑像过来了,据说都天菩萨有金胆银心,灵验得很。接着是举着“肃静”“回避”牌子拿着刀剑戟叉的“天兵天将”,气派威严。再后面是舞龙队、打链抢的、挑花担的、荡湖船的,应用尽有。

田嫂每年都挑花担子。田嫂排头,七八个姑娘跟在后面,扮像个个是京剧里的花旦。花担子的扁担很软,挑的人要晃荡起来,能够进退自如,轻盈流畅,富有节奏。这里面是自有诀窍,步伐很是重要。王木匠是跳判官的,他这套功夫是和师傅田木匠学的,师傅年事已高,只有靠他了。跳判官不容易:两根长竹篙,上面绑着一个有铁把子的小椅子,四个人抬着,王木匠蹲在椅子上,扮演判官。前行之时,判官在晃动的椅子上要做出各种带有舞蹈性的动作,时而倒立,时而仰面朝天,单脚勾住椅背。动作突然,出人意料。这都动作都很危险,确实要有点体操的底子。

迎会的当天早上,会争烧头香。谁起的份子钱多,就归谁。抢不到的会感到失落万分,只有等明年卷土重来了;抢到的,高高兴兴,起个大早,捧了个大猪头去都天庙,后面跟着一帮善男信女,吹吹打打,呐喊助威,甚是壮观。去年烧头香是周爱华的母亲,花了两万元,反正她儿子有钱。

山高皇帝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圩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着。总体来看,三圩人思想趋于保守,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有在麻将场上,你会看到一个开放的三圩。三圩的麻将把各种来法兼收并蓄,真的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海纳百川”,确实,他们有海一样的胸怀,接受外来思想很快,只要外面有新的来法,管你“硬自摸”、“硬清浑”、“杠开杠冲”,三圩人一点就通,一玩就精。不同的年龄、不同收入、不同兴趣的人选择着自己的来法。 这一点三圩人区别于戴南张郭人很是明显。 戴南张郭是兴化最富庶的乡镇,工业兴旺发达。听朱老夫子说过,走在这些乡镇的大街小巷,你听不到半点麻将的声音——人们都到厂子里做工去了,这就是观念的差距。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想,耳濡目染,我能不会一点麻将嘛。

久违了,三圩镇。

第 37 节

“近乡情更怯”。是的,走在镇上,我有些紧张不安,心怦怦直跳。我的家在镇区北边,从街中心的小巷进去,拐两个弯便到。三间青砖瓦房,院子不大,东厢房是个平顶,那是父亲的工作场所兼厨房。厨房里正弥漫着腊肉的香味,几口大锅冒着热气,咕咚咕咚地“激战正酣”。见我回来,“云雾”中的父亲并不意外,淡淡一笑,“回来了。”“嗯。”我鼻子里哼了一下,随即,有些失落。记得我上大学第一次衣锦还乡的时候,父母姐姐外甥女全部到车站接我,在飞雪冷风中等了个把钟头,就像等待着凯旋的战士。现在,把我视同路人了。

当我把辞职的情况告诉父母时,父亲出人意料的镇定,没有成为我预料中的惊弓之鸟;母亲反正一辈子担惊受怕,树叶掉了怕打破头,目光还是那样,充满忧郁悲伤,好像在为全世界操心。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如此的淡定沉稳,也许经历的风浪多了;也许是时代变了,见怪不怪了。以前大学生跳槽、改行,可是比寡妇养汉子、男人包二奶还稀罕、还新闻。对此,我家隔壁的葛大爷颇有见地,说,现在找工作等于找相好的、找姘头,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不合适就说声拜拜。他的孙女大学毕业后工作两年就拜拜了三四次,“拜”一次,单位就好一次,现在每个月能拿三五千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父亲问我的下一步怎么“跳”。他以为我是骑马找马——有更好的单位了。我说:

“我想创业,自己搞。我想征求你们的意见,得到你们的帮助。”我知道,父母这几年存了一笔钱,准备给我结婚用的。

“自己搞?能搞出什么名堂?木板上钉钉的事了?”

父亲有些吃惊、慌张,停下了手中的活,木然地看着我。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但目光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像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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