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体会到他的这种压抑,也只是一种直觉而已。床第间的事情,我习惯以后,渐渐变得比较敏感。记得以前不知道哪里听过一句话,也许是哪个法国小说吧,说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是心灵最柔软的时候。也许真没错。
不过他从来不会选择和我倾诉他的想法。那我也不会自找没趣,把他的烦闷拿来分享。而且我想,他也不会乐意和我分享疲倦的。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也很会排解自己。
我想我处在一种奇怪又有趣,可是居然还保持着平衡的夫妾关系中。奇怪的是我居然也适应得很好。这个年代要求二十一世纪的感情标准,似乎也是天方夜谭。
今天午睡起来,发现晴雪不在屋子里。这一年来,晴雪变了很多。她也进入了青春期,开始变得喜欢打扮,做事时还时不时哼着小曲儿。不在就不在吧。她不在我也少听她罗嗦。何况再过一年,晴雪的契约就到期了。她也是有家的,并没有卖死契,当初跟我过来也是说好了的。也难怪晴雪有时候有恃无恐,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
&ldo;睡醒了?&rdo;
我回头一看,是胤禛进来了。这个怕热的人,手里还拿着凉帽呢,都八月份了!
他在椅子上坐定,摇着紫竹黑折扇。
&ldo;禛贝勒前几天还说,皇上要查还戴凉帽的人呢,怎么自己还戴着?&rdo;我问。
他笑起来,&ldo;嗯,皇阿玛说是要查戴雨缨凉帽的,我这个可不是。若我犯了规矩,心甘情愿挨罚,以儆效尤。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去告发去。&rdo;
我把帽子拿到帽筒上放好,&ldo;这个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和三贝勒告状去!&rdo;
他笑得一把收起扇子,&ldo;前几天你写的什么字,好好一本金刚经给你抄成群魔乱舞,你倒说我怎么罚你?&rdo;
&ldo;要我抄金刚经本来就是为难我,好意思说呢!&rdo;
说笑一番,晴雪居然还是没有回来。难道园子就那么有得逛?她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个园子是今年正式赐下地来,开始集中经历修建了。今年康熙从初春南巡,热热闹闹地视察了一圈民情回来之后,没过几天又去热河狩猎去了。胤禛既然一如既往地轮不到随君出游,只能享受一下西郊园林的乐趣了。
&ldo;那一大片空地,你打算种什么花?&rdo;我磨着墨,回头问他。每天下午必做的功课是抄一段《曹全碑》,胤禛说我的字骨架不好,我又不肯再从楷书学起,他无可奈何说只能让我练习隶书,不过时不时嘲笑我的字是越写越张牙舞爪。
&ldo;牡丹花吧。&rdo;他沉吟着说。
&ldo;禛贝勒不是最喜欢竹子吗?要不种一大片竹林,西郊的园子里,还没有谁家有一大片竹林呢!&rdo;
他摇了摇头,只笑着说,&ldo;你上次不也说,竹林里虫子多?&rdo;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越过我的肩膀看过去,&ldo;再说我也喜欢牡丹。&rdo;
我漫不经心地说,&ldo;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rdo;
很小的时候陪我母亲去洛阳寻访过故旧,在皇城公园看过盛开的牡丹,龙门那时还有潺潺的河水流过,至今让我难以忘怀。如今在京城也能看见牡丹花,只是那种花海的灿烂景象也不过是梦中。
自己家屋后倒是一年四季繁花似锦的,尤其冬青树开花时,简直是熏死人的花海。
他环住我的腰,轻声问,&ldo;想什么呢,半天也不落笔?你怎么老是走神呢?&rdo;
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把脸贴在他胸口,&ldo;嗯,我想起了洛阳牡丹了。听说苏州有个香雪海,冬天要是能看见漫山遍野的梅花,不知道是什么景象。&rdo;
他笑着说,&ldo;吴县的光福,那里我去过。香雪海倒不是最出奇,只是司徒庙里四棵古柏,非常有趣。若是不亲眼见了,嘴里说不出它们究竟有何等趣味。去过的人呢,又不会有一个忘记的。&rdo;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见过那四棵古柏,真的是让人难以忘怀!
我叹了口气,&ldo;这不是馋我吗,我又去不了。天天这个园子,逛都逛得烂熟了。&rdo;
他摸摸我的脑袋,&ldo;那我给你造一个小的牡丹花海好了。&rdo;
我愣住了,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求婚成功的罗切斯特,简说他骄傲自负得像一个土耳其帕夏。而他的骄傲呢,比阿里帕夏还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