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二闲王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王宫中年年的新春家宴上,望着宫娥望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每每喝酒必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个就是这位王叔了。
真不明白,先王为什么临去前将革嫫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马交给这位糊涂王爷掌管。
她愣神的工夫,罢月小主又跟二闲王提了兵马的事:“您手上那些兵马都交给什么人掌着呢?我倒知道几个合适的人选,像黄巍、莫宁然、朱四道,那都是久经沙场,禁得住操练的人,王叔您看……”
二闲王朗声笑道:“我的小主嗳!这些兵马是先王,也就是你父王——我王兄托付给我的,你知道吧?这些年里都靠那么些个人掌着呢,我这才得清闲。要是换了人,说不定我还得操心。都跟你说了王叔我不是操心的人,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过着挺好……挺好。”
他是真傻还是在这里装佯?不论是九斤半还是罢月小主都听出了他话中的拒绝,他显然是不打算让出兵权了。
“不让便不让吧!我也是为王叔后半辈子的清福考虑,王叔要是觉着现在过得舒坦就这么过着。怕只怕好日子过到了头,您想操心也操不上啊!”
罢月丢下狠话,告了礼,这便拂袖走人。
二闲王望着她的背影仍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哎,你请我进宫怎么也不搬出宫里头的好酒好菜让王叔我尝尝啊!这不是白叫我走这遭嘛!早知道就不来了。”
听他这么咋呼着,九斤半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想想不对,赶紧拿手掩住嘴。她倒把手里拎的铜器忘得干净,一只手没拿好,就听一声铜器的碰撞声。
她心想,这回可糟糕了!
二闲王绕过太湖石,只见一青衣宫人,正端着铜器不知要往哪里去呢!
迎面见了二闲王,自是要叩头问安的。九斤半忙放下铜器行礼,“斜阳殿宫人九斤半给王爷见礼了。”
九斤半?这是什么鬼名字?怎么会有女子叫这样的名字?二闲王瞪着眼睛瞧了她半晌,“你……你在斜阳殿做事,是斜日女主手底下的人喽?”
“回王爷的话,九斤半确是伺候女主的。”
二闲王点点头,忽拔出身边的佩剑直指她的咽喉,“你站在这里很久了?”
“不久。”
“你都听见罢月小主跟我说的那些个话了?”
“没有。”
“你这样说,以为我就会信了?”
九斤半微微叹了口气,不做声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不是他说一句她应一声嘛!怎么现在不说话,反倒叹起了气来?
九斤半跪着回话:“王爷就是王爷,此时此刻九斤半说再多也抵不过王爷的疑心,倒不如不说话省口气力。”端着铜器在太湖石后头不动不移地蹲了半晌,现在又跪在这里向王爷回话,她不累除非她是铁打的人。
二闲王好笑地盯着她,这等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还怀揣着省口气力的心思,这样的宫人还真不多见。
“那依着你,现在该怎么着?”
九斤半抬起头来打量着他,“这话是怎么说的?王爷要处置宫人,还叫宫人说该怎么办?”
“你没听外头人说吗?二闲王闲得都快傻了,傻瓜自然要聪明人点拨点拨,我瞧着你像个明白人,就你来说吧!”
是他要说的,行!今儿个她就说个明白话:“这种时候要杀就什么也别说,直接动手,要不……还是什么也别说,威胁只会让对方直接选择告密。”
“还真是这么个理。”二闲王将拿捏在手里的荷包塞进袖里,换个纸笔出来,拿舌头舔了舔笔,趁着那残余的一点墨赶紧往纸上写道:“要杀就别说话,直接动手,或是……”
九斤半瞧着奇怪,“王爷,您这是干什么?”
“记下来啊!你的见解不错,日后定能用得着,我自然得记下来。”
二闲王一边记还一边嘀咕:“像你这样的小青衣哪里知道,在宫里混——难啊!我这样的笨人若是生在民间哪个大户人家富贵荣华一辈子也就罢了,可我偏偏生在这幽幽王宫里,又不大不小算个王爷。
“我那早去的王兄也不知缺了哪个心眼儿,临了临了非要把什么兵马交给我。我想管,可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不管吧……又对不起我那死去的老哥。我知道,这玩意早晚得给我添麻烦。现在看来,这兵马放我手上开始烫手了啊!”
他唉声叹气地一把扶起九斤半,搀着她的手开始诉苦:“我说九斤半啊,外头看着我这个王爷风光无限,活得潇洒自如,他们不知道我心里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