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不知是毒发,还是死亡
半晌,林轻叶转身,朝着外面波澜不惊地吩咐道:传下去陛下,驾崩。
轻描淡写,无人悲戚,无人嚎哭,一代帝王的死,竟如鸿毛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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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唤她,燕霏惊异地回过神来,眼前正是右相连怀茵。
连怀茵也死了么?林轻叶竟小肚鸡肠如此,连这两朝忠臣也不放过。
燕霏怔怔地望着她,这位将大燕视为性命的贤臣,十年如一日地鞠躬尽瘁,从始至终都未曾放弃她。
可惜却被她辜负了。
陛下初登大宝,又批了这么些折子,想必是累了。连怀茵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当初是她携众臣执意迫使燕霏登基,瞧着曾意气风发恣意潇洒的宁王殿下如今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愁眉紧锁,让她觉得不是滋味。
她想说些什么安慰这位初出茅庐的青涩帝王,抬眸却见燕霏正盯着她,眼中晦暗不明。
初登大宝怎么会。
她拈下手边的一本奏折,飞快扫了两眼,见到了落款处的日期长明一年,一月二十日,是她登基的那日。
可她是死了的,应当是死得透透的,那毒发造就的六腑溃烂,五识衰退,四肢僵劲的痛楚还记忆犹新。
怎么会回到登基的那一日?
陛下怎么了?连怀茵犹疑地问了一句,皇帝莫不是被这么些奏折吓傻了?
哦燕霏回神,无妨,只是有些疲累,连相无须担忧,夜深了,连相早些回去休息吧。
连怀茵心觉有些异样,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只得默默退去。
燕霏屏退左右,独坐在案台盯着烛台愣神。
她动动手指,转转眼睛,突然被扑朔的烛光晃了一下,旋即低声笑起来。
真是许久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五感尚佳的滋味了。
半晌,她忽然想到些什么,唤人传来了一盏苦茶。
徐芊不解,她跟了燕霏十年,知晓她所有习惯,这位主子最不喜苦,怎得今日突发奇想要喝苦茶。
燕霏端着茶盏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由舌根蔓延到舌尖,整条舌头都麻了,许久还残留着余味的酸涩。
很难喝,是她最讨厌的味道,可她却庆幸起来。
很好很好,眼下看来的确是得上天垂怜,让她能从登基这天将一切重新洗牌。
彼时初执朝政,不通政策谋略,一路走来诸多坎坷,幸得忠臣良将辅佐,得以扶天下于危难,挽山河于将倾,然一朝不察,不知奸佞贼心伏延千里,獠牙显露之时摧枯拉朽,朕欲绝地反击却为时已晚矣。
这是上一世燕霏在日簿上写下的最后一句,今日她翻开这本封页崭新的薄簿,里面还空空如也一笔未动。
她提起笔,展墨颠腕,在扉页上落下一列小字长明一年,一月二十日,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