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山,如果没有路,灌木密密麻麻,连脚都下不去,一定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下山没路文昊可以强行碾压可以往下钻往下滑,上山就不行了,他也可以强行碾压,但山坡只要稍微陡一点,那就只能欲哭无泪了。
想爬,跟前的灌木永远顶着腿、腰眼甚至是上半身,寸步难行。以文昊的经验来说,下山十分钟,上山至少得半个小时,巨累无比。
他先前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爬山下山又是一番折腾,原以为自己来到天堂,却猛一下摔进了地狱。刚开始还不觉得累,这一打击,只感觉两腿发软,手身无力,就是想走回头路,也走不了爬不动了。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脚底下这条浅浅的小溪沟。都说有水的地方有人家,他很惊讶当时已相当于深陷绝境的自己,竟没有就地抱头痛哭,而是在心里默默做好了准备。
现在离天黑还有两到三个小时,原路爬回去已不现实,他只能寄希望于运气了。先是顺流而下,沿着小溪沟岸边仅有的一些空地,小心翼翼的往下游走。没走几百米,住在水边的人烟没看到,先遇到了一滩石壁。
那石壁向下倾斜四五十度,长二十余米,宽五六米,如果是寻常的石壁,别说四五十度,就是七八十度他也能想办法下去,可那是常年流水的石壁,全是水藻水渍,石壁之滑,可想而知。
再个,底下还有一个小池,幽绿刺骨,或许只有两三米深,长宽也不过四五个平方,但对当时仍怕水的文昊来说,无疑那就是汪洋大海,一脚滑掉进去,准没命。
文昊怕水的毛病是在他七岁那年烙下的。那年夏天傍晚,他跟着爷爷寻常到村前的溪边洗澡,也就是游泳。村里男女老少都去。
只不过女的最大只有十六七岁,再大就不下水了,知男女事,害羞了。母亲们也不下水,只到跟前帮孩子洗个澡,顺便把家人的衣服也洗了,热闹其乐融融。
文昊的爷爷老当益壮,也像往常那样,扔下文昊,自己游到对面岸上去了。溪不宽,只有七八米,但水深且急,没有人能平行着游过去,水性再好,也得被冲走两三米才能到对岸。
当时文昊只会狗爬式,通常只在溪边手臂深的地方活动,他也忘了是小伙伴怂恿,还是他自己逞强,想到更深一点的地方去潇洒。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再想站起来,水已经比他整个人都高了。
一惊一急,狗爬式全忘了,只觉得两脚异常沉重,像是有什么吸力在吸着他,想蹬腿都蹬不了,全靠双手拼命挣扎,一沉一浮,猛喝了好几口水,人也被冲远了好几米。亏得当时人多,有个哥刚好在他身旁,及时拉了他一把。
但怕水的毛病就此算是烙下了,尤其是幽绿幽绿看不到底的水,总觉得它会把人吸走。
再说就算文昊不怕水,水性也很好,石壁这么滑,一般人都不会选择下去。下去容易,再想上来比爬馒头山还难,万一下游没有人烟,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吗。
而且大冬天的,一旦滑进水里,若天黑前找不到回去的路,必冻死。反正就是不能再往前走了,文昊当时很清醒,也很坚决,毫不犹豫,原路返回。回到原点,再往前走了近百米,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瀑布,小溪沟里的水就是从那崖顶上横空飘下来的。
这崖足有二三十米高,宽也有二十余米,湿湿漉漉,挂满青藤,几乎垂直。文昊当时看到它的时候,知道自己这算是玩完了,这也太狠了,石壁小心点他还有可能安然下去,这垂直崖面,他又不会飞檐走壁,今晚他是得在这山沟里过夜了。
上游悬崖,下游石壁,两侧茂密的灌木山坡,四境绝壁啊。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欲哭无泪,能怪谁?谁也怪不了。
在山里迷路,在山里陷入困境,比在城市更可怕。又没个手机什么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找人帮个忙都不行。
说来也怪,事到临头,文昊反而踏实了,他当时脑海里只想两件事,一是晚上会不会有什么凶猛的动物出没?应该没有,有也不怕,大不了找块它上不来的大石头休息,沟里就有许多这样的大石头。
二是一晚不吃东西,明天会有力气从下来的那山坡上再爬回去吗?只要爬回去,再乖乖的沿着马路走,准能走回外婆家。
后来细想这事,文昊觉得自己特别幸运。按着正常的逻辑,当时离天黑还有一两个小时,他该咬咬牙爬回去才是,只要赶在天黑前爬回下来的山坡,他同样能摸黑沿着公路走回外婆家。
鬼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若真在小沟里过一夜,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感冒冻伤浑身无力,甚至于醒不过来都有可能。
所以说他是幸运的。至于怎么个幸运法,怎样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以后再说。说回他这次独自拎着一瓶酒夜走山路的经历。
第028章走夜路
从乡里到蔡坑村的这段山路文昊可以说比较熟了,单独也走了好几次,但这种熟只是建立在白天上的熟。山里不比城里,城里夜里有路灯,山里只有月光。
月光明则路明,月光暗则路暗。两个小时天完全摸黑后,他本来还指望月亮引路,可那月牙小气的就跟少女的初吻似的,死活不肯多给一点。黑夜则像男人的欲望,越小气越来劲。但这种来劲吧,你还不能硬来,只能在心里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