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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ra离开后,绘里侧躺在床。努力思考着Myra提的问题,她想Myra是对的。绘里转头,看去被海风吹开的窗纱四周浮动着的微光,缓慢染暖了海上的湿润空气。起起伏伏不断喧嚣的潮汐,几乎淹没了她的思索。逃离挣脱束缚的光束,随着窗纱一次次的摇曳,毫不眷恋的撒入房间的每个角落。
待过神来,绘里只见海平面上的太阳,给与的光辉摇摇欲坠,似是枝繁叶茂的幻觉,咫尺天涯又如触手可及。
稍许发红的光芒,让她意识到自己发呆了很久。果不其然,一看表已接近下午四点。匆匆忙忙的跑下楼梯,还因身体的不适,踉跄了几步。戒毒以来,身体渐渐恢复,心情不像一开始的时候烦躁。起初,炎真几人还怕绘里有自虐倾向,时时刻刻都安排人跟在她的旁边。
想到这里,回忆起她初次毒瘾发作的时候,炎真慌乱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表情直让绘里忍俊不禁。
靠着扶手,绘里望了望客厅,发现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赶忙焦急的跑下去,不料心太急竟踩空了台阶,待稳住身子,徒然心跳加快,头也慢慢疼了起来,已经经历过毒瘾发作的绘里,自然知道身体的提示。可以前每一次都有人陪着她,这次想去找也是找不了了。
绘里想走回房间,但头疼一阵又一阵来得极其迅速与猛烈,携带着眩晕,使得她无法迈出步伐。绘里顺着扶手做到台阶上,她很佩服自己,在这种事情还能如此仔细的想到不要让自己摔下楼梯。
随即四肢更厉害的疼痛袭来,如同暴风雨一般像是要被她整个人都撕裂了一样。她开始精神恍惚,甚至感觉四肢开始不自主的震颤与抽筋。纵使经历过,但还是止不住想要往哪里撞一撞来减轻疼痛感。
“绘里?”熟悉的男声渐渐漫涨开来,绕过连接不断的疼痛和牵扯住无法脱离的难受,径直浸入她的耳畔。
绘里闻声,想要张开原本因疼痛而紧闭的双眼,可酸痛感好像在一次次的剥开她的血肉,她做不出动作。只是握着扶手的手,越来越紧。就好似这样,就可以帮助她缓解现在的痛苦。
身体被他腾空抱起,古里迅疾的脚步声与清晰可听的喘气声,这刻竟如同环绕在周围的浓雾散去了一般,物质真实的、一横一竖的轮廓都被刻画的细致且不遗漏一丝毫。初次毒瘾发作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般抱着绘里,还在绘里忍不住疼痛想要咬自己来减轻痛苦的时候,不犹豫的把他的手塞进了绘里的嘴里。那时候,绘里当然想也不想,直接狠狠一口咬下去。
直至现在,她还记得一口的血腥味。如果撩开他的袖口,一定可以看见伤痕。
事后她曾愧疚的看着古里因为这件事情被铃木教训了一顿的样子,铃木的意思是他本可以找一些东西来代替他的手,不必这样。但是古里听了,也只是朝她笑了笑,说没事。铃木便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
绘里咬紧下嘴唇,身体像是被卡车碾过的疼痛,占据了每一个神经细胞。即便古里跑的小心翼翼,减少颠簸。可现在敏感的身体,只要是一点的触觉都会被无限放大。她不想让别人担心自己,但忍受不了连续不断的折磨,发出细小的呻吟。
“没事的,绘里。”古里温柔的安慰道,声线带着不自觉的惊慌。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遇上绘里发作的情况,饶是家族首领的古里,也不免慌乱起来。
古里踹开房门,轻手把绘里放在床上后凭借前几日铃木照顾绘里的记忆,快速模仿的用被单包裹住她的身体。接着,他双手钳制住绘里的手,防止她胡乱晃动手臂而弄伤自己。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仅仅绑定双手是不够的。
绘里扭动着身体,双脚踹来踹去,还有几脚直接踹到了古里的身上。古里犹豫了一下,而后跳上床,从上而下,整个人覆盖住绘里。用身体压住绘里的身体,双臂从前往后紧紧环绕她的手臂,膝盖用力抵住她的小腿。
这样的姿势,使得古里清楚的看见绘里由于发作而痛苦的表情。她细发凌乱,冷汗直冒并且皱紧双眉。脸颊因挣扎而泛红,下嘴唇早就被咬得不成样子。
撕长的呻吟敲击着耳膜,一股酸涩感被囚禁在咽喉里。古里把额头靠在绘里的额头上,他似乎还可以感觉到绘里颤抖的睫毛一次次打在他的眼睑上,明明是柔软的拂过,却像是一把把利器扎在他的身上。浑身滚烫的温度与疼痛,不应该是她要负担的痛苦却要她来承受。
古里不禁更紧的抵住她的额头,纵使自责与内疚已经不知不觉笼罩了他很久,现在它们又愈发肆意的滋长。他本该干净温和的嗓音,此刻却是低沉沙哑,尾音充斥颤栗,在空气中慌张的上下蔓延,“……对不起,绘里。”
所幸绘里被注射的毒品少量,一个小时之后,古里发现她的症状开始慢慢缓解。古里垂下眼看了看绘里,她呼吸时缓时急,不太稳定,可四肢渐渐安分,不再僵硬。送了一口气,等到绘里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古里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走下床,动了动发酸的双腿双脚。然后弯腰,掖好被角。帮绘里理了理杂乱的黑发,擦去她脸部的汗渍。
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离开时把窗户关得小些,以免绘里受凉感冒。古里回头看了绘里一眼,确定她神色平稳,安定的睡着后,轻轻关上门。
“好了?”
古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侧头看见铃木站在楼梯口。
“炎真,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铃木锐利的盯着古里,她认为古里的犹豫不决对他和绘里两个人都不好。所以尽管在这种时候发问,是个不恰当的时间。但她还是问出了口,“既然害怕她会受伤,那就离开吧。”
古里伫立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疲惫愧疚的酒红色双眸里却好似映照地平线那头太阳最后一次余辉的壮丽,携带着永恒与久远。他眼眸深处浮现出认真的光泽,所表现的神情显明,他现在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漫长思索后的结果。
他笃定,不躲不闪地迎着铃木如鹰般的视线:“既然已经把她拉下来了,也无法让她回去了,那么我会在这里为她保留一个地方,让她像以前过下去。”停了停,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从那扇紧闭的门缝中溢出的光线,继续说道,“……不放手了。”
“是吗……”铃木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利落的转身准备下楼,“那就加油吧,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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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绘里从睡梦中爬起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她怔愣的看了看窗外天空中太阳留在海平线上,淡红发黄的光线韵染着海水。掺随在起伏的潮水里,仿佛碎了一地。
海鸥的鸣叫悠远闲适,令人不禁心旷神怡。往下看,发现来时路上的路灯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从树林间依稀摇摆着幽绿的光线。
绘里忽然回想起,在毒瘾发作的时候,是炎真抱自己上来的。她又低头瞧了瞧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抿嘴笑了笑。可她想不起在发作的时候她做了些什么,难道又咬了炎真一口?但是她感觉这次发作的强度没有第一次发作的厉害,应该不会咬别人了吧。
正打算下床,冷不防看见一杯水静静摆在床头柜上。绘里拿起来才发现水竟然是温的,她又想起在睡觉的时候隐约听见脚步声和有人帮自己擦汗的感觉。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房间里一丝丝熟悉的柠檬香味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线索。
其实炎真还是很关心自己的,绘里又忍不住偷笑了几下。
喝了口水,绘里端着杯子起身。双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还是不免发软,身子摇晃了几下,水都差点洒出来。她的头有些发昏,这是发作后的遗留症状。绘里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头不再发昏,她迈开步伐离开房间。
走下楼,客厅没有一个人。但空气中弥漫的烧烤香味却勾起了她的食欲,肚子也时宜的叫出了声。因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