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启顺忙侧身避过,奇道:“恭喜?恭喜我什么?”
见她不肯受理,白英便坐了下来:“自然是恭喜师姐得拜名师啊!”
纪启顺一愣:“你们都知道了?”
白英笑了:“怎么不知道?恐怕穿云舟上没几个人不知道。我才出来的时候便听到有人说这件事了,师姐仿佛是被余太师叔祖亲自带回来的。不过师姐你那时候恐怕也伤得太重,所以才不知道吧……”
送走了白英后,纪启顺对着案几稍微发了会儿呆。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面上浮出一丝苦笑来。她拿起茶壶杯盏,将里头剩余的茶水倒进窗边的盆景中,这才将它们收进乾坤袋。
她的伤势,远没有白英以为的那么简单。
昨天,董妙卿看她精神好了不少,便和她谈了谈伤势的问题——她伤得并不能算太重,至少每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也绝对算不上轻,她伤到的是丹田和经脉。
丹田和经脉,是修士储存、吸收、消化天地灵气的地方。伤了丹田,便无法正常修炼;伤了经脉,便无法使用法术。她的经脉还好,只是有些轻微的损伤,主要还是丹田。
董妙卿告诉她,这种情况确实很严重,但是却不是没有恢复的方法。余元卜才将她从秘境中带出来的时候,她的丹田几乎快要破裂。幸而余元卜恰巧会一些修补丹田的秘术,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初步的修补了一下,所以她现在丹田完全不能用。
为了防止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丹田弄破了,余元卜就顺便把她的经脉给封了。所以,她现在连一个简单地去垢术都用不了,只能勉强使用乾坤袋。
前几日何明德等人来探望她的时候,她身上乏力只能勉强坐起来,所以并没有想要给他们倒茶。今天精神好了不少,便自然而然的将茶盏取了出来招待白英用茶。不想却遭遇了无法使用法术的尴尬局面,叫她实在是有点心情复杂。
纪启顺从乾坤袋中取了另一册话本出来,她将手肘撑在案上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阅读话本中描述的荒诞故事,但是那些潦草的字迹却没能引起她的兴趣。
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似乎幻化成董妙卿的模样:“你的丹田和经脉都受损了,这几天就当是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不必太过担心,回了宗门师傅定会把你治好。”
她将话本“啪”的一下合起来,抻着腰倒在床上。她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天花板,叹息道:“好好休息一下,不必太过担心吗?”
纪启顺忍不住苦笑起来,不担心就不担心吧,本来就算她担心也是没什么用的。只是,她这样的人又能怎么休息呢?
她八岁就进入深山修炼,十岁进入蓬东太虚门,十一岁养气。十三岁下山游历,十六岁出窍。现在她十八岁,她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年了。十年中,她每天都是修炼,也只有修炼。
在修炼中长大,修炼中结识好友;
修炼中跌倒,修炼中爬起。
现在要她休息,她能怎么休息?
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休息,也根本不想休息。
原本清晰的视野,渐渐起了雾。
纪启顺用手臂挡住眼睛,她有点想念自己的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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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穿云舟回到了太虚门上空。
纪启顺与一众弟子站在甲板上,望着那片灵秀的山脉。
余元卜立在船头,轻轻一弹指,便打开了穿云舟的防御阵:“回去罢。”话毕,便首先化作一道锋锐的剑影向下飞掠而去。跟在她之后的,是那几个引气弟子。
纪启顺等人一动不动,她们这些出窍弟子要等到引气弟子都下去了后才能动身。她垂着眼睛,思考着要怎么开口让白英带自己一程才能显得不突兀。
然后她就听到董妙卿独有的散漫声线远远传来:“顺儿,低着脑袋看啥呢,找金子?”纪启顺愕然抬头,发现董妙卿正懒洋洋的靠在栏杆上望着她。
董妙卿对她招手:“快过来,我带你下去,不是说好了要体会一下师姐我风一般的高明遁法吗?”
虽然觉得对方的叙事方法有点奇怪,但纪启顺还是快步走了过去,并且恭敬的拱手应是。董妙卿都给她台阶下了,傻子才会推拒呢。
董妙卿懒洋洋的抬起手,大概是想要摸她的脑门儿,但是随即一顿,将动作改为了拍肩:“乖了。”随即化作一道清光将纪启顺合身一裹,向下飞遁而去。
落地之后,清光散去。
纪启顺一边在心中暗想“什么风一般的遁法,明明是光遁”,一边向董妙卿抬手道谢。董妙卿则依旧一副懒洋洋的神态:“不用不用,自家人客气啥。”
纪启顺又客套了几句话,这才转过视线扫了一眼身周,发现前方大约十五丈处黑压压一片人影,而她身周却只有董妙卿等引气弟子和身前的余元卜。她愣愣的想:“看着阵仗,掌门别是把外门弟子都找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