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媒婆急了,道:“这样好的亲事,老太太还犹豫什么?错过这一桩,可就再遇不到更好的了。李公子现今已经是秀才了,再上进些,明年说不定就能中了举人,家里也有上千的家资,门风清白,人物俊秀,端的是好人家。”
赖嬷嬷心道近来向自己提亲的,也不是没有举人家,一个秀才有什么得意的?故道:“实话说,我虽是雪雁的祖母,却也得问问周家大奶奶的意思,再说,李公子比雪雁还小了两三岁,我们想着给雪雁找个年纪大两岁的,大些的知道疼人。”
那媒婆忙道:“女大三,抱金砖,是个好口彩,大些有什么好?不是我说,雪雁姑娘也有十八了,过了年就是十九,哪还有这个年纪的好人家,哪个不是十五六就定亲成亲了。”
赖嬷嬷笑道:“那就再瞧瞧,你们挑人家,我们也得选个称心如意的。”
那媒婆听了,知道赖家不能做主,只得道:“老太太好歹记着,向周家大奶奶请示也无不可,有了消息早些儿告诉我们,我们是等得的。”
赖嬷嬷笑着应了,命管家媳妇送媒婆出去。
等人离开后,欣荣拉着雪雁从里间出来,笑道:“祖母不答应,都推说林姑娘的意思?”
赖嬷嬷往身后的靠枕上一倚,道:“也不是推到林姑奶□上,林姑奶奶早说了,雪雁的亲事她有主意,叫我们不必费心,只先将嫁妆预备起来便是。”
欣荣闻言,看向雪雁,道:“你竟还瞒着我?快说,是不是有极好的人家了?”
雪雁苦笑道:“我才出来几日?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平时又紧守门户不见外人,哪里就那么快?不过是有几家向我们姑娘说亲罢了,应不应还不知道呢!”
欣荣想了想,道:“如今你的身份与从前大有不同,能说上极好的亲事。”
赖嬷嬷也点头笑道:“正是呢,雪雁就是一个香饽饽,不仅有人去林姑奶奶那里提亲,还有到咱们家来的,陆陆续续竟有三四个了,人家都不差。”
雪雁低头不语,心里微微一叹,虽说都不差,可是终究各有不如意之处,或是年纪小两岁,或是家有刻薄主母,或是寡母爱子,或是家境贫寒,虽然是大管事、秀才、举人和□品小吏等等,但是相比之下,赵云竟是上上之选。
她虽不求荣华富贵,但也无法忍受家境贫寒,倒不是嫌贫爱富,只是她嫁妆丰厚而夫家寒薄,夫家心气能平?自己也不想跟着吃苦受罪,何况她也不喜小丈夫、刻薄婆婆、寡母婆婆。如今还不知赵云外祖父家和赵家人的品性如何,若是打探出来还好,早些应了正经,免得这一日两三个的过来相看,许多人也自视甚高,自己连练字都静不下心来。
在赖家用过午饭,正闲话家常,忽听荣国府里掌管配药的贾菖之母过来。
赖嬷嬷不解,忙起身迎了进来,欣荣和雪雁都跟在身后。
菖母笑道:“如何当得起嬷嬷亲自来迎?”
赖嬷嬷在府里的地位远远高于贾菖母子,但是毕竟赖嬷嬷是荣养的老仆人,便笑道:“怎么当不起?这话说得我们像是高人一等似的,可别折煞了我们。”
请进屋来,菖母看了雪雁一眼,笑道:“这就是雪雁罢?竟出落得这样好了。”
说完,拉着雪雁的手上下打量,目光如剑,十分锐利,见雪雁肤如凝脂,环姿艳逸,心里已觉三分好,再看她今儿穿着银红撒花妆花缎对襟褙子,那料子竟是上等的,襟前和袖口绣着极精致的花样,头上插着两支金镶红宝海棠花簪,耳畔吊着硬红镶金大坠子,腕上戴着一对赤金累丝镶红宝石海棠花的镯子,通身的华丽气派,脸上越发露出十二分的满意。
雪雁心中一动,随即暗暗叹气,瞧着菖母的神色,明摆着是替儿子贾菖相看来了,雪雁面上不显,只假作羞惭地低下头不说话。
赖嬷嬷见状,也已明了,道:“哪有那么好,过誉了,过誉了。”
菖母松开了手,笑道:“哪是过誉,是真真的好。”
说着褪下腕上一只韭菜叶儿的金镯子做表礼给雪雁,道:“比不上你的,能着戴罢。”
若是菖母没有目的,雪雁也许就收了,横竖她收下的表礼多,回的也不少,但是眼下菖母乃是为子相看媳妇,她如何能收?连忙推辞不迭,低声道:“太重了些,我可当不起。”
菖母一愣,赖嬷嬷也笑道:“她小孩儿家,奶奶给这么贵重的东西作什么?竟真是受不起,奶奶快收回去,明儿给菖哥儿的媳妇罢。”
菖母只得收了回来,笑道:“哪里当不起了,我就觉得雪雁极好。”
赖嬷嬷假作不知菖母来意,道:“好不好,也得林姑奶奶说了算,我们家做不得雪雁的主儿。奶奶这会子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菖母犹未作答,赖嬷嬷又向雪雁道:“你不是说给林姑奶奶请安去?别耽搁了,一会子天晚了路不好走。”
雪雁听了,忙告辞,又向菖母告罪,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