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可以借助武力守城,也会前往鲁国的时候告诉鲁国借助天下势力平衡维护和平。
墨子可以派人劝说游说天下好战之君,也可以在沛县发展墨家的势力,达成商丘一战震撼天下。
可现在,这个看似可以并行的路,终于出现了分歧,也终于被发觉这是掩盖不住的矛盾,这就不得不解决了。
墨子是希望天下和平的,可他也知道适的话有道理。
若是派人刺杀了熊定,或许天下真的会有二十年的和平。
自己生前也能看到。
不得不说,在巫马博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墨子是心动的,甚至差点脱口而出让墨家精锐连夜奔郑,于半途截杀王子定。
可当适将那些掩盖的问题说出来之后,墨子终究心中明白,这件事只是治标不治本。
正如商丘流传的那个童谣一般,白天不是没有星星啊,而是日光掩盖了星星的存在。
夜晚,总有一天会到来,这些掩盖的东西也总有一天会出现。
墨家是做太阳?
还是做一柄可以射落群星的弓?
墨家做不了太阳,只能期待天下君王做太阳,以遮掩星辰。
可若有一天,太阳成了月亮呢?这些掩盖的东西,又将怎么办?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墨子经历了太大的转折。
从屈将到来之前的对弭兵盟的兴奋,再到屈将到来之后的失望,巫马博又带来的希望将他从失望中拉起,可适又揭开了这一切掩盖的面纱……
片刻之间,四次得失。
五十年行义的期待,造就了这些得失的沉重。
五十年行义的坚持,造就了得失之后的冷静。
而这沉重的得失,也让墨子终于明白,自己所幻想的那些,终究不可能。
这一次弭兵会,靠的不是说服了君王行义兼爱非攻,靠的只是天下势力的均衡。
可均衡总有一天会被打破。
若是墨家一直有能力保持天下势力的均衡,那为何不按适所说的那样,做约天下之剑呢?
现在墨家再做什么?
是剑吗?
墨子心中否决,墨家此时只是商丘的剑,于天下,却只是一个砝码。
一个维系天下平衡的砝码,而随着双方二十年的弭兵,随着稼穑铁器技术革新,随着火药武器的使用,双方都在疯狂的增重。
墨家二十年后,还能做这维系天下平衡的砝码吗?
到底是去做砝码?
还是做那柄听起来遥远但却更为锐利的剑?
许久,墨子抬起手,缓声道:“我支持适的看法。王子定与巫祝不同,他是可能害天下,而未做。巫祝是已经害天下而害天下之前非是禁令,并不相同。”
“王子定死,真的可以利天下吗?还是说二十年后,晋楚雄壮,死人更多?这是没有必要争论的。”
他既先发声支持了适,又道:“墨家今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