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欢快,就像是懵懂男生第一次去女友家中吃饭,吃饭时其乐融融。
但饭后才是最难的,女友被父亲找个借口支到厨房洗碗,剩下两人才是真正的谈话,稍有不慎之前饭桌上的欢快就会化为乌有。
墨子看适有些紧张,笑道:“你不必紧张,随我漫几步。”
“是。”
“我想问的事很多,就像女人手中的麻团被孩子玩耍过,头绪千万,不知从哪开始问。这样吧,咱们边走边看,就从这村社问起。”
“是。”
他编了半年多,虽算不上天衣无缝,觉得也可以蒙混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随意而行。
墨子抬头,正看到半年前公孙泽看到写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那面墙。
墙仍是那面墙,字已经写到了后面几句。
这是一首很好的诗,既可以煽动不满,又和村社场景契合,更重要的是颇多数字、各种月份,正适合蒙童识字。
墨子指着上面那几个字道:“这是字?似是而非,我不认得,却能猜到几个。”
“是字,先生。”
“你识字?”
此字非彼字。
适摇摇头,心说宋楚之地,流行虫篆,后世所谓雕虫小技。虽是小技,却也是技,自己哪里认得?
墨子指着墙上的几个字问道:“你不识字,却会写字?”
“先生,此字非彼字。昔日仓颉悟天志而作字,本意就是可以让人将学识流传下来,口口相传总有曾子杀人之事。既然如此,字本身便无定势,只要人人接受即可。”
适想了一下,又笑道:“先生,在村社中,我会写字。因为村社中人都不会写字,所以字对他们而言就是我写出的字。我说那是一,那便是一,他们都认为这是一的时候,我便会写一了。”
“出了村社,我便不会写字。给我一篇竹简,我也不认得,所以我不会写字也不认字。”
“我是否会写字,不在于我,而在于别人。仓颉一人,他认不认字都是不认字。”
墨子笑了笑,问道:“你想学写字吗?”
适很郑重地回道:“先生,我不想学。”
墨子有些惊奇。此时学字不易,好学之人哪有不想学字的?
适回道:“我想让很多人都认识我写在墙上的这写字,到时候我不必学写字,但我已经会写字。我不想学字,我只想教字。”
墨子也笑道:“此字又非彼字?”
“此字,确非彼字。”
“何以让很多人都识此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有金在山上,人们会自己去搬金子,而不用强制把金子分到每个人手中。先生有天志,我也懂天志,天志为至宝,天下之人自然会主动来学这字。不学,便不懂天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