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路,刚才他就是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赵爵跑进去,然后带了钟雄下来和大队会合——他现在十二万分的后悔,为什么不在刚才乘胜追击去将赵爵擒了,而要放任他进去,自以为那是笼中之物不在于那一时半刻,却没有想到竟把白玉堂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他若有事、他若有事……大踏步地冲上三楼,展昭看见走廊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抬眼看向那扇明显不是人力能够撞开的门,再次打开通讯器,“我在三楼,有扇门,玉堂和赵爵都在里面,打开。”
那头很快回了一声“稍等”,展昭喘息着缓缓走近,抬手触摸着那厚重的钢铁,感受到冰凉的触感侵袭他的全身。
“这门没有控制开关,我打不开!”
“问题、当然有……”白玉堂费力地呼吸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声音嘶哑得好像随时都会断裂。
赵爵闻言手上略松了些,神情不屑,仿佛在看一场垂死的挣扎,“还有?哈,说来听听。”
“你为什么,还要杀猫儿的父母?”
赵爵一怔,“猫儿?”
“展昭,”手中的短匕缓缓握紧,“他姓展。”
“展……”赵爵眯了眯眼,似在回忆着和它相关的一切,“哦,他们啊,我想起来了,呵,当年他们和你父母一起,指挥着对宋氏的围剿,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不是么?”
“是啊,先下手为强,话是不错,但是你知不知道……”声音低了下去,他微阖眼帘,气息渐弱似是有些不济,赵爵见状眉头一皱,心里一阵恍惚,似是不忍这与心爱之人七分相似的面容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压制的力度不自觉地松了些,“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知道什——啊——”
手腕突然一阵剧痛,赵爵失声叫了出来,就见自己按住白玉堂手腕的左手手腕被他手中匕首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顿时鲜血涌出将地上的酒红染得更深。在他吃痛无力的刹那,白玉堂左手扬起重重一拳打在他胸口,同时猛一挺腰,赵爵再也压不住他,手一软,身子便向左翻去,白玉堂没有再给他喘息的机会,翻身追上左肘竖起重重击在他身上,力道之大几乎可以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
赵爵张大了嘴一声嘶哑哀鸣,近在咫尺的死亡终于让他惊骇,而眼前的白玉堂却似乎变成另外的一个人,眉眼温和神情宁静,谈笑间与他共同描绘着宋氏的极盛,又在转瞬里一手导演出帝国的衰亡。
幻觉亦或是回忆让他心里得到刹那的安然,但下一刻心口却是一阵刺痛,那短短的匕首被人毫不留情地刺入心底,一片血色中他看清眼前的白玉堂,眉眼锋锐如剑目光凌厉如刀,不带一丝犹疑地抬手将匕首拔出,带出的鲜血溅上他如玉的脸颊,平添出三分妖异。
“妈妈一定告诉过你,”他目光中有恨意,也有怜悯,短匕缓缓地移向他脖颈,薄唇缓缓开口,声音冷然如冰雪相击,“多行不义——必、自、毙!”右手抬起、划过,如被逼到悬崖的战士纵身一跃般决绝,鲜血滴落露出原本雪亮的锋刃,在灯光的反射下,有如火焰燃烧,焚尽一切。
大股的鲜血从颈动脉流出,赵爵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血沫堵住了气管,亦有大口的浓稠从嘴里溢出。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墙上女子温柔的侧脸,可是那些本就不属于他的温柔岁月,终究早已离去,而他自己,也终将消弭。
血色之后,黑暗铺天盖地,世界归于沉寂。
“打不开?什么叫打不开!”君子风度处变不惊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展昭一脚踹在那扇门上,对着那头的蒋平吼道,“我不是已经植入了病毒你已经完全控制了这房子么!”
那一边,蒋平额上已然见汗,紧紧盯着屏幕,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我不知道,系统上根本没有这扇门的存在!”
“开什么玩笑……”展昭咬牙,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目光飞快又仔细地察看过这扇门,“门上是密码锁,能破译吗?”
“这玩意儿根本没有和整体网络连接,破译的工具大丁小丁他们有带……”
屏幕前的蒋平还在尝试,一旁的白锦堂目光空空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平面图,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唇角紧紧抿着,如一张已到极限的弓。
白玉堂大口地喘息,刚刚的击杀虽然只在电光火石的一刹,但却消耗了大量的心力体力,他右肩的伤口又开始出血,身子因失血而倍感无力,头脑也是一阵阵的晕眩,双手撑在地上,看着身下双目圆睁明显死不瞑目的赵爵,胃里翻腾心中作呕,正要起身走开,忽然,在这一片死寂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小的声音:“嘀、嘀、嘀……”
心头大震,脑海里立刻想起当初展昭杀屠善时候遭遇的,毫不犹豫地,朝书桌的方向就地一滚,刚刚到达那书桌的侧面,身后就传来“轰——”的一声大响,血腥的气浪打向他的后背将他瞬间击飞,重重地撞在墙上,又跌落在地。
不算太远的门外,瞬间仿佛有隐约的震颤。展昭似有所觉豁然抬头,微微瞪大了眼看向那扇门,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实质这扇阻挡了他们分割了生死的门早已融成一汪铁水。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不再理会通讯器里传来的蒋平三分自责七分焦急的喃喃自语,展昭退了两步,最后看了那扇门一眼,转身又朝楼下跑去。
“咳咳,咳咳……”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白玉堂睁开眼睛,张口却咳出血来。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用去看也知道是一副怎样的场景。有什么东西挡在面前,白玉堂一面撑着身体坐起来,一面将它翻过来,一愣,那东西不是别的,竟然是原本挂在墙上的照片,因为爆炸的冲击而掉落,刚好挡在他的身前。
照片已沾染了血色,白玉堂抬手,用力地想将它擦净,但越是擦抹,就越是污染更多。他愣愣地看着照片上恬然微笑的女人,憋了太久的酸涩涌上眼眶,“妈妈……”他突然用力仰头后脑重重地磕上墙壁,将那些不适合在这里出现的液体逼回眼眶,双手却不自觉地收紧,将那冰冷的照片抱住,“妈妈……”
即使早已湮灭在时光之中,但那个女人的神情依然平静又安详,冥冥之中仿佛天意,时隔如许年,用这样的方式,去补偿那她缺失太久的、作为母亲的责任。
白玉堂喉头哽了一哽,深深喘息一声,睁开眼,突然目光一凝,脸色微变,立刻将怀中照片小心地放在一边,扶着墙和被气浪推近的书桌,缓缓站了起来。
肋骨应是断了,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疼得倒吸凉气,但他没有在意,因为他清楚地看见,那幅照片掉落之后,背后的墙体分明被凿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而那里面,放着一块小小的硬盘——盟书。
目标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白玉堂有些讽刺有些无力地勾了勾唇,回头从那书桌上随手捡了一块碎木棒,小心翼翼地伸进去,晃了晃,确定没有什么激光红外之类的东西,这才伸手进去,将那块承载了太多的硬盘,镇重地拿了出来。
拿出的同一刻,只听“嘀”的一声,冰冷机械的女声从那个小小的黑洞中响起——“外敌入侵,自毁程序启动,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钟雄!”冲下楼,展昭已经完全无法顾及到旁人的视线,一把抓住钟雄衣领,满面焦急,“楼上那扇门,就是赵爵进去的那扇门,密码你知道吗!”
钟雄被他拽得踉跄几步,见他如此神色也不敢怠慢,忙道:“不知道,那是完全独立的一套,只有赵爵自己……”
他话还没有说完,展昭已经丢下他跑进大厅之中,“大丁小丁!”
里面的人都被他这一声吼给吓了一跳,跪着的阶下囚琢磨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会不会有机会逃脱,而熟悉的人则被他这从未见过的失态给震住,欧阳春和智化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被叫到的两兄弟快步赶了过来,丁兆兰将他一拉,背过身去避开大厅里小心窥探的目光,“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白玉堂一手紧紧抓着盟书,另一手扶着墙,踏过满地的血肉,正往楼下走去。
冰冷的女声还在耳边回荡,他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走进刚刚赵爵上来的短短楼梯——刚刚爆炸的时候,有东西砸在他的左脚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