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数学系——”
“初中英语,你也就负责听写一下单词发发卷子这些,太重要的工作也不会交给你呀。”阿姨看了尤伽映一会儿,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册子。
“我就觉得看着你眼熟。”阿姨笑着点了点宣传册封面,“是你吧?”尤伽映低头看了一眼,宣传册封面他占得面积不算大,但因为位置靠前,加上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显得十分扎眼。
在最后的签名栏里签上字,尤伽映抬头笑着说:“算是吧。”
就这样,他顺利成为了一名英语助教。每天七点到,晚上五点下班,中间旁听三节课,听写120个单词,每次听写都能抓到打小抄的学生,为了拿出教师风范,尤伽映把课本卷成卷,动作很轻地敲在男生头上:“快收起来,自己写。”
可惜收效胜微,男生冲他呲牙笑笑,找到小抄上最后听写的单词,才慢吞吞收回去。
钦州有两个多月都没有下雨,但那天却违背了天气预报,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雨水混着树叶顺着倾斜的柏油路往下流,最后撞在马路牙子上。尤伽映在补习班楼下买到了最后一把雨伞,走去公交站牌的路上,碰到正在塑料棚子下躲雨的阿婆,买了她筐里最后四个梨。
雨下的密,视线像是贴了滤镜纸的镜头,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模糊。离站牌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尤伽映看见站在站牌下的人,没有打伞,穿着浅灰色的长袖卫衣,个子很高,尤伽映觉得眼熟,直到完全看清男人的背影,才确定是阿泽。
“阿泽!”尤伽映的声音不算小,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身,尤伽映这才看到被阿泽挡在身后的男人。因为男人的个子比阿泽整整矮了一个头,所以尤伽映完全没看到他。
“有朋友在啊——”
“——怎么才来。”阿泽打断地很快,尤伽映一头雾水地看着阿泽走过来冲他笑,眼睛弯弯的,眉钉被雨水冲的很亮,阿泽拿过他手里的伞,很凉的指节擦过他的手背。
尤伽映顿了两秒,认真回答:“老师有点拖堂了。”阿泽把伞合起来,抖了两下,伞面上的雨珠顺着落下去,阿泽没看他:“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会儿去吃临街那家火锅吧。”
“他是谁啊。”一直站在一边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很哑,尤伽映看过去,才发觉他的眼圈也红红的。阿泽大方地替他做了自我介绍:“刘伽映。”
“是尤。”尤伽映看了阿泽一样,补充道:“尤其的尤。”
“名字都记不清也能搞到一起?”男人嗤笑一声,看向阿泽:“这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长,比你多几天。”阿泽向身后看了一眼,抬手把尤伽映往他身后推了推,“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先到先得。”
“阮则,你别真把我当傻逼!”男人脸涨的通红,胸口喘气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给你的钱比我多是吧?你就真他妈差那么几个臭钱?”
阿泽背对着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尤伽映看不见阿泽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你付的臭钱已经超时一分钟,就别蹬鼻子上脸了。”
尤伽映觉得自己还算有眼色,他站在阿泽身边,一言不发地陪他抽完了两根烟,109路公交车来了也没上去。雨没有停的意思,尤伽映看了阿泽一眼,才开口问:“刚刚那个男生,是喜欢你吧?”
阿泽手里的烟卷被打湿,阿泽抽了一口,偏过头看他:“这么好奇?”
“其实挺明显的,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为了甩掉他所以用我当借口,对吧?”尤伽映说了一大串,阿泽只是盯着他看,尤伽映只能又问:“我说的对吧?”
“按时收费。”阿泽把伞支在地上,晃了晃腕上的表。
尤伽映傻站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对阮则说:“你脸变得可真快。”
尤伽映发誓,他说这个话的初衷完全是敬佩和赞赏,但说出来之后却怎么也不是那个味儿。不过阿泽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尤伽映看着阿泽冲他笑笑,把手里的伞重新还给他:“还可以。”
“那多少钱?”
“80。”
尤伽映的眼睛睁得很大,五官都皱在一起,“怎么就说两句话也这么贵啊?你们这个行业市场价都是这样吗?”阿泽骗人的功夫炉火纯青,他点点头,收了这个纯情大学生的两张50元钞票。交钱之后的每一秒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尤伽映语速很快地问:“你不是在西区那边工作吗?怎么跑到这边。”
“买的什么?”阿泽看了一眼尤伽映手里的袋子。
“梨。”尤伽映把袋子拉开,里面装着四个黄澄澄的梨子,“其实我也不太爱吃梨,但是看阿婆也不容易。”
阿泽没再接话,他倚着广告牌发呆,尤伽映这才发觉阿泽没有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这个钱花得不值。尤伽映还没来得及再问,贴着红色贴纸的公交车从路口拐过来,阿泽用手机刷钱上了车,尤伽映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才上去。
阮则在最后一个靠窗的单人位坐下,车子发动,尤伽映拉着扶手,身子晃晃悠悠,手边的雨伞有一下没一下地蹭他的裤腿。湿意涌上来,阮则看着尤伽映,挑着眉问他:“你也坐这辆?”
“对呀。”尤伽映想抹掉脸上的雨水,但车晃得厉害,他一下没站稳,小腿撞上阿泽的膝盖。尤伽映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弯腰揉了两下,抬眼冲着阿泽笑:“你不是要请我吃火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