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程轩听她说完立刻就相信了三分她是崔氏的后人。清河二崔当年是以色艺双绝于天下,长得倾国倾城自是不必说,不提沈瑾瑜的容貌,单说她只身揭榜的气度,犹若闲庭漫步,就让程轩刮目相看。
沈瑾瑜对他的惊讶早有准备,轻轻点头道:“正是。”
她早就听母亲提及过,外祖父是大周朝最年轻的探花,天元三年他连中两元,世人说起的的时候,都未免有些为祖父抱不平,乡试会试一路走来都是第一名,只在殿试的时候,当年的天元帝觉得他太过年青且恃才傲物,更喜欢韩峒的稳重,才点了他的状元,可十八岁的探花郎,在大周也算是前无古人了,所以外祖父在士子学生中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沈瑾瑜不止一次的想象过,年轻的外祖父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的街头游街,周围无数欢呼的少女或羞怯或大胆的丢下清早刚剪下的鲜花时是多么的意气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踏遍长安花几乎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不及弱冠的探花当年是多么的轰动。
她丝毫不讶异程轩的惊讶。
沈瑾瑜道:“我所持的崔氏印章就是我外祖母留下的,当年,外祖父离京之时几乎什么都没有带。外祖母过世之后他就带着母亲离京了。”
程轩道:“这段往事确实离现在时日已久,我们当年所听到的传言都是说沈探花跟着当年的大火…。”
沈瑾瑜点头道:“外祖父离京之时悲愤不已,散尽仆役,一把火把皇上赐的府邸烧掉了。当年母亲尚在襁褓,等她记事之时,祖父已经是一名商人了,在京城附近,人称崔掌柜的。”
程轩笑着低叹一声道:“妙人啊,沈探花果然明白大隐于市的真理。没人想到,才华堪比大儒的探花郎居然做了陶朱公。”
沈瑾瑜笑道:“听娘亲说,祖父离京之后,以商人自居,而且行事颇有几分不羁,除了年轻时候的至交好友,其余往来的皆是贩夫走卒,可谓是来往皆白丁,谈笑无鸿儒。养育娘亲之时,不尊礼法,学的是四书五经,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几乎是无一学过,以前祖父的好友笑话说,这是想要教出一个女状元来。只是到了我启蒙之时,偏偏学的全是女红,琴棋与针法。”
程轩叹道:“那沈探花现在何处,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下。”
沈瑾瑜面露为难之色:“我始龀之时,祖父开始带着全家往南边搬迁,再两年,祖父便离开了,至今没有音讯。离开之时交代母亲,我们一家不可再返京,只是如今战乱,我父母也不知所踪,我们不得已,才想拜托将军将我们带回京城,投靠亲友。”
程轩大感惋惜之时,许仲开口道:“这事自然是可以,你姐弟二人上路确实也不安全。”
程轩附和道:“战争虽了,还有些流寇犯案。随军走也是个法子。”
沈瑾瑜大喜过望,笑着起身行了个礼:“如此,先谢过两位,解了我二人的燃眉之急。”
程轩道:“你也是无需多礼,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赏金你若不收,便算我欠你人情,以后你有需要只管开口。”
许仲也微笑道:“程兄弟的承诺可是胜过百金,此事值得。”
沈瑾瑜笑道:“此事就拜托二位,只是祖父提醒过,让我不得提起梅花针与崔氏后人一事,此事舍弟都未知晓,只是我当时事急从权,不得已才以梅花针为名来揭榜。还望二位将军能代为保密。”
二人自是应诺不提。
这边沈怀瑾正在营中等待沈瑾瑜无聊至极,营外走来一个人,他抬眼看,不由愣住,这个将军,未免也太好看了吧,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军官的衣服,再是普通不过,却遮不住眉眼如画,丹凤眼,高鼻梁美艳尤胜过女子。沈怀瑾跟着父亲奔走也见过不少的风流少侠,此时也觉心神皆醉,何况这唇红齿白的颜色,长在男人脸上也太过浪费了吧。
正在他惊心之时,这人说话道:“沈瑾瑜是住在这帐中吗?”
沈怀瑾也算见多识广,却依旧呆呆的模样。
那人颇有些不耐的重复了一遍
沈怀瑾此时才回过神来,上前叫道:“这位哥哥,你是来找我阿姐吗?我阿姐出去了,我正无聊呢,你长的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沈怀瑾,你找我阿姐有什么事情,她一会儿才能回来呢,我们准备要回京城去。。。。”
那人何时见过如此话多之人,况且他原本最痛恨别人称赞他的样貌,但在恩人的弟弟面前脾气又不得作,而且偏生沈怀瑾虽唠叨,但稚气犹在,又有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真诚之意,仿佛他赞的不是一个男子的样貌,只是在描述一朵花,只是由心之举。
他只得放开了那点怒气,勉强道:“沈兄弟,我叫吴金南,是特来谢谢令姐的救命之恩的,如今她不在,我就晚点再来好了。”
沈怀瑾忙道:“吴哥哥,我阿姐等下就回来了,你,你在这等等吧。”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吴金南:“我好几天没和别人说过话了,我一个人在军营待着好几天了,他们都不和我说话,我快闷死了,你陪陪我吧。”
沈怀瑾怕吴金南拒绝他,说的又急又快,还从口袋中拿出一包剥好的松子,献宝似地拿给吴金南道:“我阿姐剥的松子,我们一起吃,你,等下再走吧。”
吴金南不由有些呆住,早些年,没有人有松子能分给他,这些年,怕是没有人敢拿出松子和他分享了,他想起前几天他刚醒来时,看着沈瑾瑜在油灯前剥松子的场景,原来……一时间竟然有些艳羡。不自觉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