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赔笑道:“公子,我昨晚擅自行动,你生气了?”
陈慕漠然翻过一页书:“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何时管过你的行为吗?”
小飞有些难以理解的道:“那些人那样对待陈军师和小小姐,你一点也不恨他们?”
陈慕道:“父亲求仁得仁,姐姐也是自愿殉死,与别人何干?我为什么要去恨人家?”
小飞忍不住道:“公子,你凡事看这么通透,有什么趣味?”
陈慕终于有些有趣地抬眼看他,扬眉道:“你是在教训我吗?”
小飞打了个哆嗦,忙道:“徒儿怎敢。”垂首恭敬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陈慕哼笑一声,又翻过一页书去,不再理会他。
马车粼粼碌碌地走了很久,京城的路面很平,加上这辆马车是精心改良定制的,车厢里并不怎么摇晃,非常平稳,连中央小桌上放的水晶杯里的吐鲁番冰镇葡萄酒都没有洒出一滴来。
但是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一个清柔的女声在外面道:“四公子,请暂留步。”
陈慕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头也不抬,冷冷道:“纳兰夫人有何贵干?”
小飞听到纳兰夫人这四个字,惊讶地悄悄扒着车窗挂着的香妃细竹卷帘缝隙往外看,只见马车前方的路上站着一名拥簇着侍女的淡紫汉服女子,头上戴着一顶纱帽,看不见相貌,但只站立的样子已有无限风情。
那女子听到陈慕这样冷硬的话,也不生气,反而也不带侍女,走近马车,在车窗外柔声道:“飞扬,大哥大嫂的事情固然是我们家人的错,可是你小时候也抱过二官儿的,难道便忍心看着他走上死路么。”
陈慕合上书,懒洋洋地隔窗道:“宛小姐又在台湾带过几天?和令弟相处过几天?不是从来不管这样的事么,这次又是为何?莫非……有什么把柄被人握住了?我想想,小姐这么刚强的人,不愿意做的事情那自是谁也勉强不了的,这次,想是被拿来威胁小姐的是谁?尊夫?令子?”
带纱帽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再说话的时候语声已经不那么轻悦了,有些嘲讽地道:“飞扬还是这么玄心洞见。你猜的不错,他们的确找到我头上了,不过他们可并没有飞扬这般精敏,理所当然以为我嫁到这里也是为救郑家子嗣的,甚至还以为外子也是向着他们的,救人后被追的无处可逃,竟然逃到了我家来!真真是好聪明,为什么不直接躲进皇宫呢?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这条街上人很多,车来车往人声鼎沸,二人在这里说话反而没有人注意到,便是注意到了也听不见。
陈慕也似讥似笑地勾起了唇:“那么夫人想让我怎么做呢,帮助你把那些人送出城去么?陈某还没有那么大本事。”
女子温温柔柔道:“飞扬的本事,别人不知,宛儿岂会不知?飞扬想做的事情,有哪件做不到的。况且飞扬也不是全然对故主无情才对,否则昨晚何必派令徒相助?若非令徒,二官儿他们哪里能走的脱呢,助人何不一助到底。”
这话说的虽温柔,但威胁的意思却是不言自明,小飞一下子涨红了脸。
陈慕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飞,道:“瞧瞧,你昨晚帮助的人的亲姐姐来向你道谢了,你还不快下去帮人家到底?”
小飞垂下眼帘,咬着嘴唇向他行了一礼,真的打开车门走下去。
陈慕眼中一片幽深,不辨喜怒。
小飞一下车,车门边再次关上了,马车再次启动,粼粼碌碌向远方驶去。
小飞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嘴唇比平时略苍白了一分,但眼睛却比以往亮了十倍,恭恭敬敬地对女子行了一礼,唇角含笑道:“夫人,不知道小飞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女子看着他晶亮的眼光和甜笑,不知为何心头一冷。
北京城内九门提督封锁城门大肆搜寻逃犯,紫禁城内也受影响警戒森严了许多,唯恐歹人闯进来伤了那个贵人一根毫毛。但是戒备是侍卫们的事,贵人们多半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顶多是身边多跟了几个人。
转眼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尚书房放学了。
胤礽已过十五,已经不用去上学,不过从小到大都是被规矩着生活,这回没什么必须干的事情了倒有些茫然。
看看晚霞很漂亮,便负手独立庭中,看它紫禁城重重叠叠的金色琉璃瓦顶上绚烂燃烧,不真实的像电影游戏里的电脑合成画面,金红的霞光在他的素衣上染了一层光晕,整个人几不似在人间。
沈廷文站在后面看着他,眼光几乎也要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