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中箭的二十余人,也先后落马,只留下无主战马仍是向前飞驰。
南军主将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击鼓进军。
两军混战之中,即使有人想抽身来追寻杀人暗箭的来处,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吧。这正是他们撤退的大好时机。
但是孟剑卿突然仰头望向天空。
蓝天之上,一只苍鹰正在他们头顶盘旋飞舞,身姿矫健而优美。随着鹰舞,一支燕军迅速插入乱葬岗与南军之间的空地,截断了他们退往南军最便捷的道路。另一支燕军则正从另一面包抄过来。
孟剑卿脸色微微一沉,下令撤退,同时一刀斩断了床子弩的扳机。两名卫士会意地将各个组件尽可能毁坏。他们带不走的武器,也不能留给他人可乘之机。
躲在一里开外的小树林中看守马匹的另一名卫士听到哨声,已带着四匹马飞驰而来,四人堪堪赶在燕军合围之前冲了出去。只是最便捷的归路已经被截断,他们只能向东面奔去,东面山丘起伏,时有树丛,正可以阻挡燕军时时射来的乱箭。
他们在狩猎燕军将领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了燕军狩猎的目标。
孟剑卿的目的地是三十里外的那一片群山。只要抢在追击的燕军之前进了山,便是他们的天地了。
追击的燕军穿过一片稀疏的榛树林时,两棵大树之间突然拉起一根细绳,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偏将猝不及防,从马背上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上;隐在树后乱草丛的一名卫士斜刺里掠了出来,左手抱住那名偏将的头,右手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紧跟在后面的几名燕骑,被前面绊倒的马一挡,一时间也有些混乱,若非都是精选出来的铁骑,只怕会被绊倒一片。
留下来断后的那名卫士纵身跃上旁边的一棵榛树,燕军弯弓放箭之际,他已扑上另一棵树,几个起伏,到了树林边缘,挥刀挡开迎面射来的箭枝,跃落在树下一名燕骑的身后,一刀劈倒对方,抢了马向东南方逃走。
燕军分出一个十人队去追击那名孤身逃走的卫士,大队混乱了一阵,仍是紧紧追赶另外三人。
早已与一名卫士互换了衣服的孟剑卿,伏在鞍上,回头望一望追来的那个十人队,估计着离大队已经够远了,于是将马速略略放慢了一点,距离一拉近,射来的箭枝一大半都插到了马身上,那匹马再也受不住,跑了几步,便长嘶一声倒了下去,孟剑卿顺势滚下鞍来。
那个十人队来势极快,眨眼间已将他围在当中。队长勒住马,打量着他说道:“张将军有令,你若投降,可以饶你不死!”
孟剑卿想了一想,慢慢松开右手,短刀落地,队长暗自松了一口气,打个手势,两名燕军奉命翻身下马,准备前来捆绑孟剑卿时,孟剑卿突然一脚踏在刀柄上,短刀弹起,被他又是一脚踢去,短刀呼啸翻滚着劈中了队长的前胸,队长大叫一声倒栽下马。孟剑卿双手一分,两柄小刀已割断前来捆绑他的两名燕军的咽喉。
燕王军令森严,队长一死,整个小队无人敢后退,呐喊着纵马杀来。孟剑卿就地一滚,滚到那队长身边,抽出嵌入对方胸口的百折刀,反手一刀削断了身后两只马蹄;正俯身挥刀砍下的那名燕军身不由己地飞冲了出去,孟剑卿左手一扬,一柄小刀插入他后心。
冲杀几次之后,这个十人队已无人存活。
孟剑卿取回自己的刀,撕下几片燕军士兵的衣襟,将自己身上的一处刀伤捆缚起来,以免血滴留下痕迹;之后靠在马腹上喝了几口水,吃点儿干粮,休息片刻,仰望天色,日已西斜,不知另外三人是否成功逃入山中。
环视原野,附近并无人迹,只有几匹幸存的无主战马在徘徊嘶鸣;那只猎鹰也已远远地飞向群山方向。
孟剑卿挥起马鞭一顿乱抽,将战马抽得四散乱逃,自己翻身骑上一匹马,低伏在鞍上,向方才藏身的榛树林急奔而去,入林之际,纵身下马,一鞭抽去,将这匹马也抽得乱跑开去了。
孟剑卿在背向群山的方向找了一个紧临一颗半枯老树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钻入自己挖出的小洞,将堆在旁边的枯枝乱叶拖了过来掩住洞口,调匀呼吸,闭上眼睛。
燕军追击的另三名卫士,其中两人仿效孟剑卿,弃马潜伏于一处灌木丛中,拦路阻杀,有意造成要保护那名身穿校尉衣服的卫士安全逃亡的假象。燕军果然中计,只分出两个十人队来厮杀,大队人马仍是紧追那名伪装的卫士。
日落时分,在群山之脚,燕军成功追上那名卫士,却只能带回他自杀的尸体。而另两名卫士,一名战死,另一名身负重伤,但是成功逃亡。
燕军大队回营之后,才发现他们带回的尸体有假,尸体外面虽然穿的是校尉的衣服,里面却还是一个普通士兵的装束。
张范恼怒地一鞭抽在几案上。
【五、】
两天后从北平押运饷银到朱能大营的燕军,拐了一个弯,顺道送来了燕王的心腹谋士道衍大师。
道衍大师微笑着向对面怒气冲冲的张范说道:“张将军稍安勿躁,毕竟你的对手可不是一般人,刚交手时吃点儿亏也在所难免。贫僧给将军带来几个人,希望能对将军有所帮助。”
道衍身后几人,都穿着普通燕军士兵的盔甲,但在张范看来,很显然并非寻常士兵。
道衍首先指向那位面白微须的中年人:“这一位是原锦衣卫高平千户,锦衣卫衙门撤销后,任职于应天府左军都督府。不过现在已经投效燕王殿下。”
张范暗自点头。既然对方很可能是锦衣卫旧人,熟知锦衣卫内情的高千户无疑会是很好的帮手。不过若不是道衍大师亲自送来,他还真不敢放心任用这位高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