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大镜子,挡住了整整一面墙。我斜眼朝镜子看去: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晃动着两条大腿在走廊里踱步。
我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板上——虽说奥莉加做了一切能减轻我负担的事情,但她无法改变躯体的重心位置。在我完全忘记自己外表的时候,一切都或多或少会进行得比较正常,运动惯性会自然地起作用。可是一旦当我从旁边看自己时——我的阵脚就乱了,就连呼吸也变成别人的了,空气似乎也在以不一样的方式进入肺部。
我朝最后一扇玻璃门走去。小心翼翼地朝里张望。
课正好结束。
一看到波林娜·瓦西里耶夫娜站在展览台旁,我就明白了,今天他们学习日常的魔法。波林娜是巡查队最老的女职员之一——从外表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她是在六十三岁时被发现和激发的。谁能想到一个在艰难的战后年代里靠用纸牌占卦赚取外快的老太婆会具有一些特殊的禀赋呢?并且是非同小可的禀赋,虽说也是范围窄小的禀赋。
“现在,如果您需要的话,赶快把衣服穿整齐,”波林娜·瓦西里耶夫娜教训地说,“您可以在屈指可数的几分钟内做到这点。不过别忘记事先检查一下,多少力量够用,否则会搞得很窘。”
“当钟敲打十二下时,你的四轮轿式马车就会变成南瓜了。”一个坐在斯维特兰娜旁边的年轻小伙子大声说。这个小伙子我认识,他是在开课后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参加学习的,不过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正是!”在学生的每张课桌上都碰得到类似的俏皮话的波林娜·瓦西里耶夫娜非常高兴地说,“童话故事是在说假话,说得不比统计学说的少!不过有时可以在其中找到一点点真理。”
她从桌上收拾起仔细熨平的、雅致却有点过时的晚礼服。大概詹姆斯·邦德就是穿这件晚礼服进入社交场所的。
“它什么时候又会变成破旧衣服?”斯维特兰娜认真地说。
“过两小时,”波林娜简单地说。她把晚礼服挂在衣架上,回到讲台前。“并不是特别紧张。”
“这件衣服这种体面的样子能保持多久?最多多长时间?”
“约一昼夜。”
斯维特兰娜点点头,然后突然朝我的方向看了看。她感觉到我来了,微笑了一下,挥挥手。现在大家都看见我了。
“请进,女士。”波林娜低下头,“您的光临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是的,她了解奥莉加的某些我不知道的事。关于奥莉加我们大家只了解一部分真相,只有头儿知道她的一切。
我走进去,鼓足勇气试着迈出小小的、优雅的步子,但做不到。与斯维特兰娜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人,一个约十五岁、在魔法初级班里待了有半年的小伙子,还有一个瘦高个的朝鲜人,他看起来可以说三十岁,也可以说四十岁。他们都看着我,全都很感兴趣。笼罩着奥莉加的整个秘密的气氛,所有传闻和吞吞吐吐的话,都与她很久以前就是头儿的忠贞情人这件事有关……这事儿在巡查队的男人中间引起了一种十分明确的反应。
“你们好,”我说,“我没有妨碍你们吧?”
我集中精力正确使用词性,而没有注意语气。结果很平常的问题变得令人难受而费解,好像这问题是针对每一个在场的工作人员的。一个长满粉刺的小男孩全神贯注地看着我,小伙子咽了一口唾沫,只有那个朝鲜人表面上还保持着镇静。
“奥莉加,您想给大学生说些什么吗?”波林娜感兴趣地问。
“我要与斯维塔谈谈。”
“其他人下课吧,”老太婆说,“奥莉加,无论如何您最好在学习时间来看看好吗?我讲的课代替不了您的经验。”
“一定的,”我慷慨地保证说。“过三天。”
让奥莉加替我的诺言负责吧,我可是被迫要替她的性感负责。
我和斯维特兰娜一起朝出口走去,三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后背,准确地说……不完全是后背。
我知道,奥莉加和斯维特兰娜关系亲密。在那个决定性的夜晚,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我向她坦陈了世界的真相,谈到了他者、光明力量和黑暗力量,也说了巡查队、黄昏界。到了黎明,她握着我的手,穿过已关闭的门去了守夜人巡查队作战指挥部。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不错,我和斯维特兰娜被一根神秘的线连结着,我们的命运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但我知道,非常清楚地知道,这是暂时的。斯维特兰娜将远远地走在前面,她去的地方我是到达不了的,即使那时我成为一级魔法师也改变不了这种差距。命运把我们连结在一起,紧紧地连结在一起,但是只能到适当的时候为止。而现在斯维特兰娜和奥莉加一下就交上了朋友,尽管我对女人间的友谊持怀疑的态度。可是命运没有把她们连在一起,她们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