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麦七爷又是一呆,“掌柜的你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谢老九也吓傻了,忙道:“什么?你是说沈邱的那四位主子?可有了什么动静?”
“岂止是那四个,多啦——”
李掌柜的一个劲儿叹着气:“刚来的消息,顾家桥的王家叫人给端了,上上下下四十多口子全被杀光了。”
“啊唷……”麦七爷失声大叫道,“你说的是王大人那一家子?那可是我们东家通家之好……谁?是谁能有这个胆子呢?王家有的是能人,有钱又有势,怎么会……”
李掌柜的苦笑道:“详细情形我可是不知道,只知道不是沈邱那帮子人干的,说是老少两个人,南边下来的,可真有功夫。”
关先生正在写字,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悬着腕子定了下来,也听上了。
麦七爷嘴张得老大,半天都闭不拢:“这……是从何说起?天灾……人祸……日子往后可怎么过?王大人是归乡的朝廷命官,居然都遭了难,还有什么人能免得了?老天……我这就回去给我们东家好好商量商量……”
谢老九直着眼睛道:“麦大爷可是该出面了,火就要烧到眉毛了,再不想办法,大伙可都活不了啦!”
麦七爷说着就走,穿好了衣裳,铁青着脸,朝着李掌柜的、关先生拱了一下手,匆匆离开走了。
谢老九挤着一双火红眼,看着麦七爷离开的背影,摇摇头道:“临淮要是一闹,他麦家第一个保不住。首富嘛,不找他们找谁?”
李掌柜的挺了一下他的大肚子:“这话也难说,古人说的好——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天灾已经躲不过了,再加上闹人祸……嘿嘿!日子怎么过?”
谢老九摸着脖子又傻了:“这么说,咱们还是收拾收拾快跑吧!”
“跑?跑到哪里去?”李胖子苦笑着道,“卢州?蒙城?定远?比这里闹得还凶,人家还往这边跑呢!咱们有家有小的,你说往哪里跑?哼——只怕在半路上就叫人给捉住杀了,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谢老九冷着脸道:“瞧你这么说,只好等死了?”
“一动不如一静,就乖乖地躲在这里吧!”
李掌柜的冷冷笑了一声,接下去说道:“照我说,麦家倒是不怕呢,倒是我们这些人才最叫人担心。”
“为什么?”
“这你还不知道?”李掌柜的扇了一下芭蕉扇子,“第一,他麦家有钱有势,官府护着他们,第二,麦大姑娘那一身本事,谁不知道?听说是在九华山学的武,他们家人又多,光护院把式就十来个,差一点的江湖强盗,谁敢去碰这个钉子?”
谢老九点着头道:“就是嘛,所以咱们可全得仰仗麦家的大……”
说话的工夫,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李、关三个人情不自禁地向外望去。
龟裂的田陌上,正有大批的逃荒饥民,扶老携幼地缓缓向这边移动着,隔着一片旱田,瞧见有人攀上了道边的榆树,抢食着所剩的半枯树叶,有人涌向早已经枯死的麦田里,抢抓着夭死的麦穗。
一个老婆婆狗也似的由麦田里窜出来,吹搓着手里的麦子,把半把黑色的麦粉,抹在道边可能是她孙子的小孩的嘴里,那小孩子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小枯黄,光着屁股,全身没有四两肉,却拖着一个与他身材极不相衬的大肚皮。
到处都是知了的鸣叫声。
天是红的,地是红的,那样的一色朦胧,人的感觉便只剩下麻木与沉沦了。
关先生由麦家上房出来。
麦七爷送到门口,连连抱拳道:“多谢,多谢,要不是先生帮忙,这些帐我三天也搞不清楚。我们老爷另有事情向先生请教,这就请花厅用茶吧!”
关先生微微一笑,抱拳告别了麦七爷,此时早有一个书童上前道:“关相公这边请。”
麦家是临淮关地方的首富,屋宅华丽巨大自不在话下。关先生随着这个书童一路穿厅过屋来到了后院花厅,中途见数十家奴正在跟随一名师傅习武,舞刀弄棒,叮当乱响,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麦大爷官印玉阶,早年为官也不过只做到一个员外郎而已,由于祖上有点儿钱,退休以后仍能享受,儿子麦琪在四川做外官,这样,虽是居家赋闲,却也与官场脱不了关系。
关先生一脚迈进了后花园,麦玉阶已闻讯由花厅内迎了出来。
瘦削的身材,似乎还不到六十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就退休,看来似乎是早了一点。
“关先生么?怠慢!怠慢!”
一面吩咐侍茶,一面把关先生迎进了花厅。
双方似乎是第一次见面,互道久仰,一番客套之后,麦玉阶便道:“听说关先生在这里设馆,早就想去拜会,实在是忙。这些日子,地方上又不平静,所以也就很少出门。”
关先生点点头,未置一词。
“今天请先生来,全系老七的推荐,除了请先生帮忙料理一下帐务之外,主要还是想借重一下先生的高才……”
“麦先生有事就请直说吧,在下当量力而为。”
“好!”麦玉阶竖起了两根手指头,“两件事,第一件因知道先生高才,最近地方上不太平,你是知道的,想请教一下防守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