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最近大为苦恼。
近年京城事端有二:其一是学子间一位押题极准极全面的“乌子虚”横空出世,其二是苏岚回了苏府大门,誓要把苏府搅的鸡犬不宁。
日头未上三杆,长公主屋门被外面数十只鹦鹉模仿的“母亲万福”震得抖三抖。长公主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猛从床上爬起。
铜镜中女子眼底乌青,发鬓凌乱,周身弥漫着憔悴气息。
也难怪她憔悴,自苏岚回苏府后不知吃了什么错药,每日日头不上三杆就来叩门请她品早茶,末了还要道一句“母亲万福”,比亲儿子吕凌云都要勤,俨然是一对母慈子孝典范。
长公主人到中年,精力可谓大不如从前,哪里受得了苏岚这番折腾。
可长公主又不得不忍——
自她与皇帝的情书被慎刑司搜到,好不容易待风头过了勉强树起声望,断不能因为“后母不慈”付之一炬,故而隐约提点苏岚不用这么早请早茶。
苏岚听了,但没有全听。隔天他就上山给长公主抓了数十只鹦鹉,费心教它们唱长公主爱听的昆曲,此等孝顺心意,长公主自难以推辞。
哪里又知道,这数十只鹦鹉不受管教,平日里昆曲没听几折,唯独学会了苏岚那句“母亲万福”,从此以后日夜不停循环播放。
快被折磨疯的长公主捂着自己耳朵,眼角似有泪光滑过,
“剪春,本宫的脑袋好疼啊!!快!快给本宫把那些个鹦鹉都赶了!”
“万万不可,殿下,那您的名声……”
方才上头的长公主勉强恢复些许理智。
她一个要人脉有人脉,要权势有权势的成年人,还能被个无知小儿牵着鼻子走?
不过是有些小聪明懂得装模作样罢了——可论装模做样、颠倒是非,谁又能比得上长公主?若是她不懂得伪装,如何能瞒苏父近十年与亲弟弟厮混一事、又如何把险些被踩断脚腕的苏岚涂抹成加害者?
“不过是本宫大意。”
涂有蔻丹的玉指揉了揉太阳穴,长公主抬眼时闪过一道寒芒。
“拿纸笔来,本宫要向陛下修书一封。”
*
“起床!一日之计在于晨,快快起来背书做卷!!!”
金乌方才过了地平线,偏房厚重被褥被少年直接掀开扔在地上,甄观棋眼睛尚未睁开,就被拽起洁面更衣,七十二本乌子虚押题卷赫然在列。
甄观棋面露委屈,“昨日不是才熬夜做完一遍卷子,怎么今日还要重做一遍?”
“熟能生巧,你不光要做卷子,过会还要老老实实去晨跑遛猫,”抱猫的少年人睨他一眼,发出致命三连,“你学习是给我学的?你科举是给我考的?日后入仕是给我入的?”
甄观棋先是轻轻点头,在苏岚的死亡凝视下心虚疯狂摇头,“是……啊,不是。”
苏岚光脚站在床上方与青年齐高,揽臂与之勾肩搭背。
“我叫你做这做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耍你——特别不服气?”
布衣青年也不言语,眸子无声盯着苏岚,里面写明五个大字。
难道不是吗?
真是见了鬼了,自带着乌先生马甲的苏岚一到,自己既要给人家做饭、又要给人家遛猫,同时还兼顾给苏岚开马甲打掩护的活儿。
前些日子苏岚突发奇想上山捉鹦鹉,末了还要他甄观棋学鸟语教鹦鹉唱昆曲。
今日叫他上大山捉鸟,明日就会让他下五洋捉鳖。
这回无论苏岚如何威逼利诱,甄观棋打定主意绝不妥协,断不能让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当真不去?”
甄观棋一梗脖子,“不去,死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