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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四一家（第1页）

常舒然睡的很不踏实，一时梦见被官姐的人找到，一时梦见自已没有从那个打手的手下逃脱。一觉醒来，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这又是什么地方？她迷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她清楚地感知到身下的床在晃动，她似乎是在水上。这个屋子不大，甚至是有些破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活的痕迹很重，她可以看见女人和男人的衣服。离床不远的地方是个四方桌，桌子对面就是四个小木凳。

看来这是个四口之家，他们习惯于在江上生活，男人可能是纤夫，女人大概会钓些水货来补贴家用。他们并不富裕，甚至可以称得上贫困，但是干净整洁的房间和小小的虎头帽无一不显露出家庭的和谐温馨。

她原先破烂的衣服被换下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衣服的材质不好，袖口的地方甚至有磨痕，但是她却不觉得难受，即使这身衣服比她的身形大些。常舒然知道，她这是被人带走了。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进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个子高挑，皮肤白嫩，看见她醒了，就朝她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极具亲和力。

“妹妹你醒啦，还饿着吧。我这儿有鱼汤，你可别客气。”她的手极稳，三两下就把汤端过来，不由常舒然拒绝，就递给她。

“快喝吧，这是我娘熬的，可香了。”

常舒然看着鱼汤，本就饥肠辘辘，闻见沁人心脾的香味后，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连肚子也发出声响。那个少女听见，笑道：“别客气，吃吧。”

常舒然看着她的笑容，决定赌一把。她连说几句谢谢，便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吃完后，她就用手擦了擦嘴，把碗放回桌子上。

少女见她吃完了，就介绍自已的情况。她告诉常舒然，自已叫春四，是纤夫的女儿，就住在江上。那天她从街上买完东西回来，就看见常舒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一时好心，就将常舒然带回去。

“你是遇见什么事了吗？”春四的眼里暗含担忧与疑惑。

常舒然低头，沉默了许久，道：“我……我确实遇见了一些事。春四姐姐，你的好心可能会惹上大麻烦。我其实是软香院的人。”

春四是个单纯的姑娘，她不知道什么是软香院。常舒然见状，知道春四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于是她就说：“软香院是个有名的妓院，我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春四闻言，双目瞪大。

“怪不得你的衣服坏了，敢情是让人给欺负了啊！”她颇为不平。

常舒然面露苦涩，泪水在眼眶里里打转，连鼻头也是红红的，让春四多了些怜爱。

她作势要起身离开，直到春四拦住她，她才停下，凄然一笑。

“春四姐姐，我很感激你救我。但是我不能耽误你们一家过安生日子。我本来就是个家破人亡的孤女，被拐子卖到妓院也是我的命不好。与其在这里耽搁你们，我不如早早离开，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春四急了，问道:“那你要去哪里？你是跑出来的，难道不怕再被抓回去吗？”

常舒然的眼里尽是一片绝望。

“怕？我当然怕。我宁可跳进大江里，让鱼蟹把我的皮肉吃了，也不想再受那种屈辱，不如死了干净。”她擦着眼角的泪水，那模样让春四看着心里一酸。

“呸呸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就算在妓院待过，也摆脱不了你是个好姑娘的事实。”春四拉起常舒然的手，把她带回床上，嘱咐她好好休息。

临走前，春四突然一拍脑门，道:“我这脾气，差点儿忘了。你的首饰和钱我都收拾好了，放在枕头下面。妹妹，你好好休息吧。”

常舒然的心里热热的，这是她来到民国这些天最不自在的时候。她想，难道她这次真的遇上好人了？

*

傍晚，春四一家都到齐了。春四的娘是个温和老实的妇女，见到年纪小的常舒然，总会露出慈爱的笑容。春四的爹是个略为严肃的汉子，警惕心强，刚开始总会打量她。直到春四讲了她的身世，春四她爹的戒备才慢慢消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同情。

春四的弟弟春申，虽然是七八岁的年纪，但是连话也说不利索。除了和自已的小伙伴去摸虾，少有活动。从他呆滞木讷的眼神中就可以知道，这不是个聪明的小孩儿。

这一家人是极其忠厚善良的，勤劳上进，幸福美满得让常舒然羡慕。这段时间，常舒然就在他们那里生活。

这不是长久之计，常舒然想。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已，最终是狠下心，用剪子将那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剪短，剪成华伦王子式。有了刘海的遮掩，加上她这几天故意在太阳下暴晒，皮肤变黑，想要认出她恐怕不容易。

她把首饰全部送给春四，春四自然拒绝。

“春四姐姐，我常舒然也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你救了我，又收留了我，我很感激。这些首饰还算值点钱，是我的心意，请你收下吧。”常舒然的话极为真诚。

春四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就移不开了。她强迫自已清醒过来，道:“好妹妹，我是真心想帮你，也是真心想留你在这儿，你不用那么生分。”

常舒然摇摇头。

“我留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被他们找到，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想连累你们。”

“况且如果不给你，我的头发也戴不上这些啊。”常舒然调笑道。

春四见常舒然心意已决，而自已确实对这些东西有兴趣，推让了几下后，还是选择收下了。

*

“要是有事，记得来找我们啊。”春四依依不舍地摸着常舒然的头发说道。

春四的家人们为常舒然送行，繁忙的春四她爹特意抽出时间来送她，连春申这个笨小孩也像开了窍似的，给她送了一束花，常舒然十分诧异。

她露出了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最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