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似忽然想起什么来,指着旁边装鱼的桶,对元曦和唐逐说:“你们俩把这鱼拾掇拾掇,分出三桶来,送去厨房,今晚咱们就吃这个了。”
边说边拉着唐家老太太王屋子里去,露种想过去帮忙,也被她叫住,打发去厨房拿点心。
可一进屋门,唐老太太便收了笑,直起脖子站在窗边,隔着镂雕的挡板看外头的情况。
太后忍不住笑,扶着云栽的手,不紧不慢地坐到罗汉床上,“好啦,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已经帮人家牵上线,尽了自己的力,能不能成,就全看你孙子自己的造化了。”
“你说得倒轻巧。”唐老太太回头嗔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有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嫌你孙子做事太磨叽,所以才变着法儿地刺激他么?”
“哎呦,我可没这么说,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冤枉人?”太后垂眉叫屈。
唐老太太却压根不接她的话茬儿,眯起眼觑她。
如此僵持了片刻,到底是太后先破了功,告饶道:“是,我承认,我答应帮你牵这线,的确有私心在。可我介绍完人,不是什么也没做吗?让他们公平竞争吗?曦儿这丫头主意大,心思又细,我是真想把她留在身边。倘若你孙子真能把她留在帝京,我一准点头,保了这门亲,绝无二话。”
唐老太太就等她这句,当即拍了下掌,道:“这可是你说的啊,我都听到了。倘若最后真是我孙子抱得美人归,你可不准赖,耍赖的可是小狗!”
“啧,多大岁数的人了,还玩这套。”太后鄙夷咋舌,低头吃茶的当口,还不忘小声嘟囔,“横竖我家孙子是不会输的……”
语气很是不服,像个碎碎念的老小孩。
唐老太太忍俊不禁,也挺起胸脯坐过去,颇为神气地道:“巧了,我家那位也是。”
姊妹俩针尖对麦芒,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得像一对乌眼鸡。然很快,又都笑着转入另外一个话题。
莲花池边。
冷不丁被安排了这么个活儿,元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那一桶鱼,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唐逐自告奋勇,将活儿全揽到自个儿身上,“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光线还毒得紧,郡主快别在这站着,去花架那儿坐着歇会儿吧。”
说着,他便拎起鱼桶往水边去。
黄昏金灿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淡的薄金,衬得他整个人都温润如玉。即便干着最粗糙的活计,也是一副君子如风的做派。
元曦拿团扇挡着烈日,远远瞧着,心里五味杂陈。
适才,太后虽没点明唐老太太此行的目的,然前段时日,自己在太后跟前伺候,话里话外多少也听出了点门道——
唐老太太也打算让自己的孙子参加这场比武招亲。
至于眼下特特安排他们来收拾鱼,怕也是为了这件事。
对于这场比试,元曦始终抱着消极的态度,不期待,也没兴趣,只想趁着这段时光,好好侍奉在太后身边,以报答这些年的恩情。等比试一结束,她便会自行离开,不再京中逗留。
既如此,她又何必招惹人家,平白耽误他的大好前程呢?
外头那两位,她已经是没辙儿了,至少这位,她还有机会能抢救一下。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元曦上前道:“还是我来吧。太后对吃食挑剔,不是什么样的鱼都肯吃的。”
唐逐抬眸看她,笑了笑,没拒绝,犹自蹲着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元曦拂裙蹲下,看着桶里拥挤成一团、不停扭摆的鱼,却是忽然犯了难,不知该从何下手。
唐逐轻笑,“郡主挑鱼的时候,是否曾想过,鱼也在挑郡主?”
元曦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愕然看向他。
唐逐也含笑看她一眼,手里的这尾鱼苗实在太小,他低手,将它放归莲花池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这才回过身,同元曦解释道:“祖母的确有意让在下参加这比武招亲,这几日催在下催得实在紧,在下实在没法儿,只能答应下来。不过……”
元曦似觉察到什么,试探地问:“世子可是心有所属了?”
唐逐微愣,从齿间泄出一声极轻的笑,没正面回答,只深看她一眼,便转头望向对面墙头逐渐坠落的夕阳,含糊道:“这次比试,在下注定是要输的,可若是输得太难看,祖母脸上难免无光。在下不愿看见她难过,是以想请郡主帮忙,届时好生劝一劝她老人家。”
元曦自是无不答应。
方才她就在担心,唐逐会不会也变得跟某两位仁兄一样。现在顾虑解除了,除了有些自作多情的尴尬之外,她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况且唐逐这番请求,也是出于一片拳拳孝心,她怎么能不答应?
只是……
“我同唐家祖母并不熟悉,我去劝,能管用吗?”元曦心里没底。
唐逐却是半点不忧愁这个,“放心吧,我家祖母很喜欢郡主的。哦,对了。”他抚了下掌,反问道,“郡主帮在下这个忙,在下自然也该回礼才是。这段时日,如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郡主只管开口,在下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曦瘪瘪嘴,这倒也不必。
而今章皇后被禁足冷宫,恒王和禹王还在昭狱里头关着,汝宁也收敛了不少,她身边并没有什么威胁。况且还有太后在,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