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一路上骑马急匆匆赶路,折扇这种风雅之物自然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因此朱瞻基这把扇子一直搁在行李褡裢中,完全没有用上的机会。此时袁方这么一说。他便轻轻把扇子一合道:“我还一向以为你是个方正人,想不到也会开这种玩笑”提心吊胆了一路,如今好容易过了德州,这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所以才苦中作乐罢了。”
瞧见朱瞻基的面色一下子黯然了下来,袁方此时自然不会再提什么风雅的话题他又不是张越,哪里能和这位能书善画的太子谈诗论文,再说眼下也不是时候一于是,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运河两边的风景,心底盘算着张越之前和他商量的事。
过了德州,究竟从哪儿改走陆路,走哪条陆路,这全都由他做主。这几天的水路行程中只偶尔碰到巡船盘查,但检查都粗略得很,看他们这么一丁点人,船舱中又有货真价实的货物,很快就放过去了。要真是这样,一路走水路直至通州其实也不坏,就算慢几天,可要紧的是安全。
袁方思量着路上的安排,陈兄则是留心朱瞻基脚下和船的航行,生怕遇着什么磕磕碰碰毕竟,他至今还记得当初阳武伯家那个二房被汉王的船撞下水的事他从前也走过运河水道,但那会儿是御船出行前呼后拥,哪里像眼下这般十余步远处就有船通行的情景?
这边的三个大人物各有各的思量,那边五个小人物则是聚在一块,目光始终警惕着周围的情形,生怕遇到什么危险。被张越从孟家借调出来,然后就被打到了黄村等候,他们原本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可是那天晚上被张越叫过去那么一嘱咐,他们立刻感到了重重的压力。这可是护送太子,平安抵达则是必然立功受赏,若是有闪失则是牵连全家!
“大哥,这样的事情,怎么就轮到了我们?”
断了左肘的凌雨闻声抬头,见包括话的兄弟在内,其他人也都看着自己,他不禁露出了苦笑。他也想知道这事情怎么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论家世,保定侯家虽说是顶尖勋贵,可比起沐徐两家还差了一些;论本事,那些个家丁看起来都不差,只要知道护送的是谁,必定人人效死;就是保定侯府。那会儿他虽夸口,可其他家丁里其实也有几个。本事不差的。
凭什么是他们?
想归这么想,他却只能对众人说道:“事到如今别去想这么多,看公子的气度决不会有假,只要能平安抵达了京城,到时候咱们轻轻巧巧就能翻身,要不是当初我年轻气盛顶撞了老爷,也不会连累你们几个联跑了这么些年,这回好容易有这机会,该卖命时就卖命!”
话音网落,坐在最旁边的一个汉子猛地蹦了起来,低声叫道:“快看,前头的吊桥那儿堵了好些船,仿佛是在盘查!”
他出声提醒的时候。袁方已经看到了那边的情况。他的目力极好,看清那吊桥前头仿佛有一艘船在轮番查验过往的一艘艘粮船商船座船,他便立刻上前请朱瞻基回船舱。到了里头,他原想照先前的说辞应对,可脑际忽地灵光一闪,便对朱瞻基说了另一番话,又对陈芜嘱咐了一大通。等到安排妥当,他才转身走到凌雨五人跟前,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旁的话我不多说,你们全都留在船舱里头,待会不管谁问话,你们全都按照之前那般应付就是。记着,你们是曾经跟过北征结果受伤退下来的硬汉子,该凶悍的时候凶悍,别丢了军中勇士的脸!不管出什么事,一切有我!”
被那双冷冽的眼睛一扫,凌雨竟是觉得后背心凉,等到看袁方又回转身到了船头。他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又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弟兄的嘀咕声:“不愧是锦衣卫曾经的头子,那眼神好似刀子一样,真吓人!”
船上的人各自提防。很快;那艘沿途查验的船便从运河那一头驶了过来。而从袁方的方向,恰好能看到吊桥缓缓升起。挤在前头的十几条船很快开了过去。瞧见那艘船上赫然站着几个身穿深蓝色战袍的军士,袁方不禁心中一突。
两船靠近,立刻就有人架了船板,一个总旗打扮的军官带着两个军汉敏捷地从船板跳上了船。见着船老大满脸堆笑地拿着路引上前,他却只随便看了一眼,次站着那上头问道:“这上头,共是八个人。让他们仓都接瞅
看到船老大一下子呆住了。袁方这才笑容利掬地迎了上去,恭谨有礼地打躬作揖道:“军爷来查,我家公子本该等在这儿的,可巧他前几天得了急病,如今是一步都出不了船舱,这会儿正躺在里头床上。其余几个都是我家公子雇的护卫,一个个死硬得很。军爷倘若方便的话,能否到船舱里头查验查验?。
那总旗听到急病两个字,眉头一皱就要火,可听到最后一句并没有推托不见的意思,袁方又眼疾手快地塞上了几张新钞,他这才平和了脸色,随手把新钞笼在袖子里。矜持地点了点头。等到进了船舱,他眯了眯眼睛,这才熟悉了内外光线的变化。果然,他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立愕犹如标杆似的六个汉子。看到有的断肘,有的瞎眼,有的脸上一条可怖的长刀疤,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等醒悟过来便立刻狠狠瞪着袁。
“雇的护卫?这分明是和咱们一山乞军饭的!”
“军爷果然好眼力。”袁方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是跟着先头太宗爷爷打过蒙古教子的。后来受了重伤,于是这才退出了军伍,让家中其他亲戚补了军职。只人不在军伍。他们这一手功夫却没撂下,所以我家主人才高价雇了他们。用了这个数!”
看到袁方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总旗将信将疑,仍是带着人上去查问了两句。见问不出更多疑点。他方才转到了床边,盯着床上那个一脸红疹子的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眸子,随即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扭头对袁方问道:“敢情这是了疥子。这在船上还真是够麻烦的,只不过,主人了这样的急病,你们还这么赶路?”
“军爷您说得容易,家里老大人严厉得很,公子要怠慢了正事,回去少不得一顿好打。”
袁方一面说一面小心掏出帕子在床上那人的额头上擦了擦,眼角余光瞥见那总旗旁边的某个军士在床上那人脸上反反复复仔细瞧看,继而便摇了摇头。看到这一幕,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谁知下一刻,那总旗竟是伸手从床边上拿起了那把折扇。展开来很是端详了一番。
“这扇面倒是画得不错!”眯着眼睛看了老半晌,那总旗随手把扇子合了往袖子里一收,皮笑肉不笑地说,“究竟是做买卖的商人,这湘妃竹刺溪纸面的扇子价钱不也就是你们置办得起。咱上头的千户大人好风雅,此回做寿我正愁没东西可送,这把扇子倒是正好。凭着这份大礼,兴许你们能顺利过了天津那一关。要知道,这会儿那儿已经完全封了运河查验,没个关系。就是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过去!”
看到那总旗自说自话取了扇子,袁方心头大惊,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来。然而,更要紧的却是那紧跟着的一番话。得知天津那边竟然是封了运河查验,他也不敢再提扇子的事,于是陪着笑脸把人往外送,又拐弯抹角地打探天津的情形。
“谁知道呢,之前永乐爷爷驾崩的时候,天津也这么干过,如今说不定又是什么事咳,上头的勾当,咱们怎名弄得清楚,就是我这几个人,也是千户大人派出来的,说是严防有贼人在运河上作乱!”
说着说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