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拭去额间细汗,窗外日晷指针已指向辰时三刻,可是费了力气。
此时,李寒笑在山下料理完了之前和张叔夜一战的后续事务,刚刚返回到山上来,听闻这“扑天雕”李应中毒,便立刻前来探望。
“神医,怎么样,李大官人可有事?”
李寒笑劈脸就问,此时的日头炙烤着青石药碾,安道全正将生大黄研磨成末,粗如儿臂的药材断面密布锦纹,在石臼中碎裂时迸出苦辛气息。他取芒硝结晶置于晨露中溶解,冰凌状的颗粒在陶碗里折射出冷光,与大黄末混合成赤金色糊剂。
安道全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做完了手中的工作,才开始回答,"给我七日光景,他的毒便可全部清除,此剂名曰将军汤,最善涤荡脏腑。"
安道全以竹片刮取药膏,置于桑皮纸上搓成药丸。
“吃了!”
安道全把药递给李应道。
李应吞服时,喉头滚动如吞炭火,须以井水三升送服,约半炷香后,腹中雷鸣如战鼓,旋即喷泻出柏油状黑便。
“呵!这味儿……”
李寒笑本来想留下看看,奈何这味道实在是鲜活,弄得他是真心想走……
两个士卒抬来特制的恭桶,桶壁内衬铅板以防腐蚀,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观察排泄物也是极其重要的其中一环……
安道全用铜匙搅动排泄物,见其中夹杂银星闪烁——这是砒霜与芒硝中的硫结合生成的硫化砷结晶。他取磁石扫过秽物,吸附起百余粒金属碎屑。
“水银出来了,再解其他的……”
安道全叫人处理了污秽,诊治继续,在医庐中央架起柏木浴桶,桶壁缠绕的麻布吸饱老醋,酸气与麻黄蒸腾的辛香在屋内交织。
李应赤身坐于桶中,头颈伸出桶盖气孔,发梢凝结的水珠滴在炭炉上嗤嗤作响。
安道全持三棱针点刺大椎穴,乌黑血珠顺着铜盘凹槽汇入瓷瓶。转而用艾绒裹住针身灼烧曲池穴,皮肉焦糊味中,臂弯渗出荧绿色汗液。
最险处在于足三里施"烧山火"手法:金针旋入时如搅泥沼,三进一退间引动膝下毒汗泉涌。
经九蒸九晒,李应脊背褪去紫斑,转而敷以斑蝥膏。
那膏体用熟猪油调和,敷上关元穴时滋滋作响,皮肤渐次隆起透明水泡。挑破后流出的黄浊液体,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彩虹色油膜。
李寒笑感觉这不像是在治病救人,倒是像要把李应炮制成一味美食一样醋蒸,这会儿又涂猪油……
之后的治疗方法,在李寒笑看来更是触目惊心,那安道全正在调配"五毒饼",李寒笑甚至都能闻到全蝎尾刺在石臼里碎裂时迸出辛辣气息。
安道全将焙干的蜈蚣与蜂蜜揉成团,置于粗陶炉上炙烤,甲壳焦化的脆响中飘起诡异的焦香……
安道全又取出七枚鸩鸟喙,安道全用石臼将其捣成粉末,混入陈年芥子油,说道,"此物虽毒,却能以毒攻毒。"
他边说边将药膏涂在李应足底涌泉穴,"鸩毒可激肾经之气,逼毒上行。"
说实话,可能是术业有专攻,也有可能是李寒笑和“鬼脸儿”杜兴比较孤陋寡闻,这些治疗方法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李寒笑心说这安道全毕竟是“神医”啊,所谓“艺高人胆大”,他治病的方法越发大胆,越能够证明其医术高超。
那些寻常的中医大夫,才不敢如此用药呢……
折腾了半日,已经快要入夜,申时的斜阳透过窗纸,在李应背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安道全正用烧红的砭石刮拭其督脉,忽然听见院中传来鹅群惊叫。
出门查看,只见三只白鹅正在啄食晾晒的药材,其中一只突然倒地抽搐。
这三只白鹅都是林娘子所饲养的,你说她饲养禽鸟和不少兔子,却舍不得杀了吃肉,应该算是宠物,还搭粮食进去,按照张教头的说法,他这个女儿自小如此,林冲对于老婆的这点行为也是颇为包容的。
"天助我也!"
安道全疾步上前剖开鹅嗉,取出尚未消化的半夏块茎,但见鹅血溅在石板上,竟将砷结晶溶解成无色液体。
“《日华子本草》载,白鹅血可解金石毒!"
安道全自顾自的说着,李寒笑想要制止也是来不及了,自已一会儿还得赔给林娘子一只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