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爸爸?我听着呢。”
(“达芙妮·赫伯特!”贝莉尔对丹尼斯耳语道,“我就知道之前听过这名字,达芙妮·赫伯特!”)
“你母亲和我很早以前就决定,达芙妮,当你到了适当的年龄去考虑……唔!考虑婚姻大事或者此类问题的时候,我们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对吧,克拉拉?”
那妇人的嗓音听来虽动人,却欠缺几分睿智。
“当然了,乔纳森。但我们的达芙妮谈起恋爱来真太傻了!”
“为什么说我傻?”女孩叫道。
“别问这么蠢的问题,亲爱的。”
“但这有什么傻的?您不也是和爸爸自由恋爱的吗?”
(每当一个英国家庭的谈话到了如此开诚布公的地步时,你尽可打赌,他们必定会忘记自己面前还有很严重的问题要解决。)
“是的,我——我想是的。”
“那么难道不是很愉快吗?”
短暂的停顿。赫伯特太太的话音软了下来。
“愉快极了!”她从心底发出呐喊,但旁人听来却难为所动,“但这完全是两码事,达芙妮。”
“有什么不一样呢?”
“那时我已经足够成熟,而且——随便而且什么都行。噢,别说了!反正我那时候可不是个傻兮兮的小女生。”
“亲爱的克拉拉,“乔纳森·赫伯特先生温柔地说,“至少我们也应当把达芙妮看成一个自尊自爱的成年人,不管怎么说,她已经长大了。”
“谢谢你,爸爸!太谢谢了!”
“但我要说的问题,”赫伯特先生坚持,“并不是达芙妮的年龄。她毕竟已经二十四岁了。我要说的是这个男人。假如是个好男人,那我绝不会干涉她的选择。我不在乎她是嫁给一位公爵抑或一个清洁工,抑或——抑或一个所谓的什么艺术家或者演员!但这家伙,他叫什么来着,你可曾想过,他极可能就是警方追寻多年的疯狂杀手呢?”
达芙妮的声音听来几欲窒息:“看来那恶毐的谣言也传到你们耳朵里了。”
“难道你没听过吗,亲爱的?”
“我就是搞不明白,”达芙妮说,“这可怕的闲话是怎么被挑起来的。”
“得了吧,亲爱的!头脑潸醒一点!”
“我已经够清醒够理智了!”
汽笛再一次尖啸过后,火车钻进了一路上许多隧道之一,终于驶离伦敦郊区。
四周黑漆漆一片,压抑得连汽笛声听来都浑浊憋闷。仅过了一秒钟,每个包厢里便各亮起四盏灯。两位偷窥者也没必要探头探脑了,朦胧的蒸汽如浪涛涌过,刷白的灯光在走道黑沉沉的窗户上投下了赫伯特夫妇与达芙妮的朦胧身影。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清晰可辨。
若达芙妮·赫伯特增一分活泼、少一分害羞的话,则真可称得上美人儿了。饶是如此。丹尼斯·福斯特沉静的心湖中似也泛起了某种从未有过的波纹。
这姑娘额头宽而低,鼻子生得十分小巧,两道柳眉,还有一头在灯光下闪亮的金棕色长发;而身上那件白色罩袍的款式未免就太过幼稚,却反倒更衬出她那一种纯真无瑕却又略带成熟的气质。达芙妮纵然窘迫非常,呼吸急促,却总算抬起眼帘,只见她黑亮的双瞳中略带一抹灰色,眼神迷茫而又颇富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