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军装,他是个军人。”
“军人是什么?”
“军人…就是杀鬼子的英雄。”
“英…雄?”
“对,英雄。安安要为爸爸自豪,所有人都喜欢英雄的。”
安安皱着眉,认真想了想。
“那怎么当英雄啊,妈妈?”
我看着望不到头的草地,以及极远处淡去的青山,泪水朦胧了双眼,我似乎看见了父亲拿着竹板追赶着逃学的苏杭,苏杭见父亲追不上,得意得对我笑,向我跑来。
又似乎看见了我的齐绍铭从泪水中出现,穿着挺括的军装,叼着一根杂草,样子极其不正经,但嘴里却念叨着——
齐绍铭就是个骗子!——他没回家,尸体也没有…
我觉得心像破了个口子,有人在心里哭得歇斯底里、神鬼闻之皆泣,然而面上只留淡淡的愁。
呢喃道——“英雄啊,就是普通人,但突然有一天,他有了想保护的人,于是就成了大英雄。”
现在电视上经常出现一个情节——就是抗战时期,某个配角只要说了“回来就娶媳妇”或者在前线看了心爱姑娘的照片,弹幕上就会有人说——
齐鹿觉得,这只是电视剧的一个片段啊,这个兵、这些兵,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的,而非只是“死亡预告”之前。
而且,什么时候英雄的死亡可以被这样儿戏了?很幽默吗?
有人说她较真。
或许吧,
但她还是觉得,一个时代的悲剧与伟大,不应该成为人们口中所谓的“梗”;
一条用淋漓鲜血铺就的漫漫富强之路,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个人,都应该心怀敬畏与感恩。
比如上次回家她在纪录片里看到一位经过战火洗礼的老兵,面对镜头,牙齿几乎都没了,嘴唇往内抿着,几近褐色的皮肤上遍布老年斑,一副细窄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慈祥又坚定地敬了个礼。当记者问当时是什么情况的时候,老兵热泪盈眶,无措地抬了抬手,哽咽着说——“死的人啊…没数了…都是尸体啊,好好一个活人,转眼就没了…”
即便只是几句话,没有词藻修饰,没有规整措辞,但那股让人心纠的难受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扑面而来,仿佛与那个年代的风雨、绝望、残忍、无助与奉献一起穿过时间的长河,血淋淋展示在如今的人们眼前。
她想,这个和平的年代不应该被戏子、流量、享乐、精致利己、事不关己所充斥。和平年代里的人们因为不曾经历,而更应该需要血性与家国的情怀。
否则,无需敌人或者有朝一日战事再起,那这个民族就会毁在自己手里。
齐鹿想起太奶奶去世前,拉着爷爷的手,两代头发花白的人,都含着泪。
孩子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太奶奶摸着爷爷光秃秃的头,说,“儿啊,不哭,你爸爸是英雄。妈这是去找他享福喽!”
奶奶说爷爷打小就听太奶奶的话,葬礼上是唯一一次没听。
爷爷还是哭了,哭得歇斯底里,颤抖着手,把太爷爷和太奶奶的照片放在棺材里,嘴里嘟囔着——“享福…享福好啊…。”。
那张照片,齐鹿见过,明明已经那么多年了,但太奶奶保存地极好。她从记事起就被父母警告不准碰那张照片。爸爸说,以前太奶奶连摸都不敢摸,怕掉色,手帕包了一层又一层,打开也只能看着。后来有了条件,才在照片外盖了层膜,太奶奶才敢一遍又一遍抚摸照片上年轻的太爷爷。
齐鹿记得她第一次看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太奶奶年轻的时候可真好看,太爷爷虽然看不清样子,但能跟好看的太奶奶在一起在一定也很好看!
不然爸爸也不会总说——有些人相处四个月比很多人相处四十年都来得更情真意切了。
印象中,太奶奶很爱笑,喜欢簪迎春花,也很爱看书,家里专门有一间书房,三大柜子书,志怪故事、正史典籍、兵法药理、小说散文…。。什么都有。
每次看书,太奶奶都会拿出那张照片看看书,再看看照片,偶尔还会自言自语似的说几句话。
有一次齐鹿读金庸,把摘抄本子落在了书房,去拿本子的时候,看见太奶奶一直盯着本子上的几个字看。
她拿回了本子,翻到了红绳卡住的那一页——那页是同桌偶然一次写的
或许真的像爷爷说的——太奶奶活了九十多年,但其实就是守着四个月的回忆。
然而也正是那四个月,支撑着太奶奶一个女人,带着一大家子,走过几十年风风雨雨。
那个时代的人,大多数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漆黑的枪管和敌人的坚船利炮抵在脑门上,他们没有权利去谈爱与理想,甚至很少去谈论有关生活的话题,因为那是一个连生存都难到骨子里的时代。
太奶奶也被那样世道裹挟着,没有选择,也无法选择。
或许他们认识的字不多,或许他们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或许他们见过的世面很少很少,但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勇敢,无论前面是枪林弹雨、烈火焚身,还是恶鬼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