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不清他的伤情怎样,在不确定有没有内伤,又有没有骨折的情况下,局部挪动伤者很不明智,这最最基本的救护常识,我懂。
洛桑眼皮下的眼珠在转动,我充满期待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睁开眼睛。
“许,许大哥~”洛桑一张嘴,乌紫色的下嘴唇就裂开,沁出了一颗血珠。
我心疼地望着他点头,“嗯,是我,好兄弟,你没事,感谢山神,感谢长生天!”
不明所以地,洛桑眼皮往下耷拉,嘴角却费劲地朝上扯,无比艰难地发出了几声笑,他问:“你,你干嘛要在这里,感谢蒙古人的神呢?”
“啊?!”
我顿时一惊,想起“长生天”好像是蒙古族萨满教里的最高级别天神,与藏传佛教有关联,但二者还真没相互重叠!
洛桑再次睁眼,就不闭上了,反而安慰我说:“许大哥,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别介意。宗教里的学问博大精深,你是内地人,没研究过这个,弄混淆也正常。就算我们嘉绒藏族人,因为是世代居住在甘孜州境内,也得强调老祖宗来自西藏,才能给当成藏人呢。”
现在可不是做学问的时候,得查看洛桑的伤势。
我再不好意思也得说上正题,问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实在不行,接下来的路我背着你走。”
洛桑轻轻摇头,不肯答应。他的确是看起来瘦,背起来沉,把他弄到岸边我都累出汗了,真要背出大山,可能得找木料做个拖斗。
他上半身能动,古铜色的脸膛也颜色正常,说明没撞出严重内伤,这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事实是我过于乐观了,当他试图挪动腰部以下的部位,竟爆发一声惨叫,随即两只手都捂在了左腿上。
洛桑的左腿,骨折了。
看样子他伤得还是不轻。我心中焦急,又不敢让急色上脸,只好找话为他宽心:“没事的兄弟,我们都已经走到这儿了,说不得再前行一段路就能出山了。我背着你,不行就拖着你,只要找到有人的地方就求救,把你送医院去!我们。。。。。。啊!”
当洛桑撩起他一直盖到膝盖以下的皮袍,我顿时又惊恐又心碎,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他的左腿不仅伤了骨头,裤子还给划出一大条破缝,被血浸湿粘在皮肉上,哪怕我这个旁观者在一旁看到也感到痛苦不堪。
野外救治骨折伤员,需要木板,可这雪地里除去石头和树枝,哪来与他的左腿长度相当,可以起固定作用的木板?
洛桑真是一条有血性的硬汉,惨叫过后再也不喊一声疼,只冷静地指导我该如何用他的腰刀劈下树枝,取代夹板发挥固定作用。他自己则大把大把地捧雪往伤口上抹,既为清洁创面也为止血,然后从衬衫上撕下一条布包扎好。
幸亏我俩系于腰上的麻绳都还在,绳索不缺,我笨拙地先用一根绳子绑住他大腿根部的肌肉,然后架上树枝夹板,固定住了错位的腿骨。然后又给他做了一根新的雪杖。
就这样,我们熬过了大概是进山以来最难熬的一关。
可我还是很担心,洛桑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会有发炎的风险。
背包,我那该死的背包,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回来吗?只要找回背包,就有给洛桑治疗的药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