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兔烤好了,但我精心构思的舞台剧《枫夜》,仍然没讲到大结局。
就像开始听的时候那样,洛桑入神的表情始终不变,但我偶尔接触到那双黑而有神的眼睛,又总会觉得里面隐藏更多的,是一些听故事之外的情绪。
洛桑习惯性将两只大手在皮袍上蹭蹭,伸到火架上撕兔肉。
看他那泼辣干练的劲头,我不佩服可真是不行,烤兔子那么烫,他嘴里呼哧哟哈的叫唤着,手也跟弹琴似的不停试探,却硬是扯下了一大条后腿。
照顾人时洛桑一点也不粗线条,他懂得先把那条腿吹一吹再递给我。递到我手上之前,他撕下一小块肉尝尝,点着头满意地笑道:“不错不错,盐味刚刚好。”
我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可此时最吸引我的竟不是喷香冒油的兔腿,而是不停忙活的洛桑。
我欣赏着他的言行举止,一个奇怪的想法闯入脑海,使我有些措手不及——如果把这个人写进戏剧里,将他塑造成鲜活的角色,我的剧本还会被拒吗?
洛桑可以轻易拿住的兔子腿,放到我手上依然过烫,我得找块布托着再摊凉一会儿才能入口。
不过啃下一口兔肉的刹那我竟头皮一炸,错觉灵魂一下子升华了,飘上云端进入五彩的仙境,轻盈的四处浮游。。。。。。
竟会有如此好吃的食物?
我无比陶醉地想,假如一个人经常能吃到这样的美味,生命对他而言是多么有吸引力啊!为能获得这般美好的享受,他就该好好活着!
可我呢?离开这座古道纵横交错的原始雪山之后,告别洛桑之后,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曾经困囿着我的深渊,只要没死,我就得回到那里,继续在令我窒息的空气中沉浮,继续为颓废地活着而忙碌奔波。
“许大哥,你怎么了?兔子肉这么不好吃吗?你,你怎么哭了?”
我把自己埋进由一口兔肉引起的感慨中,浑然忘却了正身在何处,直到洛桑大声将我唤醒。
我猛然抬头,吃惊地望着他,手摸一摸脸颊,竟是湿漉漉的。我居然不知不觉地就落泪了。
“啊?我,我没有,是篝火的烟,坐在下风处,烟吹进眼睛里让我流泪了。”
我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极力找话来掩饰,我侥幸地希望洛桑心那么大,不会追究我到底是真哭了还是让烟火迷了眼睛。
他似乎相信了我的说辞,拽了我一把说:“那就挪过来坐吧,这边逆风,和烟子飘的方向相反。”
我老老实实按照他说的话做,却心知火烧得非常旺盛,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烟,洛桑再粗心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一只野兔,我和洛桑一人一半,没花多长时间就狼吞虎咽地啃完了,然后我俩看着堆在一起的骨头,感到意犹未尽。
洛桑舒服地躺在火边,用后脑勺枕着两只手,仰望明净如海的天空叹息:“命运啊,可真够神奇的,如果两个人注定要相遇,那么不管生活发生多大的变化,最后也肯定会撞到一起的,就像侯小家和钟海曼。”
我斜乜他一眼,自嘲地笑笑说:“不过是一出戏,你这么当真干嘛?侯小家和钟海曼在现实里并不存在。”
“真的吗?”一听这话他竟然一骨碌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