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见欣越飘越远的思绪被他这一嗓子给扯了回来、身体也一下子从沙发上弹坐了起来。
听到身后有动静,江悦猛然转身面对着沙发的方向,试探地又低唤了一声:“见欣?”
下意识的,张见欣静止了动作,像化石一样维持着腰杆挺直、手里牢牢抱着个靠垫的姿势。
“见欣,你在吗?”江悦紧张地又问了一声、一步一步地朝沙发的方向走来。
我当然在啊!我不是答应过你、再也不消失了吗?可是,你还是不信我啊!想着,张见欣的眼睛里涌进了泪水、泡得她的眼球有点刺痛,胸口也因为憋着呼吸的关系而胀痛了起来。
因为迟迟得不到确切的回答,江悦的声音失控了、怒吼了起来:“张见欣,出来!”说话的同时,他伸手在身周的空气中挥动着、加大搜索的范围。可是这时大门外的走廊里传来电梯抵达时发出的“叮”的轻响、像是呼啸的子弹一样传入了他的耳中,让他的呼吸和浑身的肌肉顿时抽紧了,脑中许多根弦开始接连不断地绷断。“见欣!”他嘶吼着转身朝房门的冲去,却因为脚步太快太急、脑子里太乱而忘记了正确的步数,一下子撞在了玄关的木框上、发出好大的一声闷响,也让他连连倒退了几步、差点仰面跌倒。
“江悦,”张见欣吓得尖叫了起来:“我在这里呀!”她抛下手里的靠垫冲了过去,可是却没来得及抱住他。
江悦顾不得撞痛的地方,站稳之后跌跌撞撞地再度扑向房门,随后一把拉开、冲着空荡荡的走廊大吼:“见欣,别走!”
张见欣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那么大声地叫他,他为什么没听见呢?“江悦!”她飞奔过去、狠狠地拦腰抱住打算冲出门去的江悦,仰着头冲他尖叫:“我在、我在,我没走呀!”
江悦的冲势被她成功阻断了,呆怔了片刻、他又猛然转身,一把推开挂在自己腰上的张见欣、扑向门后的鞋柜。
张见欣被他的大力一推推得连退数步,要不是她手疾眼快地扒住了门框、整个人都差点跌出敞着的门外去。身上很疼,但这并不重要、更让她胆战心惊的是眼前的江悦完全疯狂的举动……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触碰到她一样,用力拉开鞋柜的门、急急地摸索着鞋架上的一双双鞋子,直到在第一层找到她的那双尺码比别的鞋子小很多的“walksop”的厚底便鞋、紧紧地一手握住一个之后才颓然靠在身侧的墙上、又顺着墙慢慢地滑坐到冰凉的瓷砖地上。
张见欣的眼泪哗哗地往外涌着,呼吸困难、心跳困难、思考困难。她不知道江悦是怎么了……她从未见过他失魂落魄成这样,让她害怕极了!愣了几秒钟之后,她撑着墙面、朝江悦微微倾身、试探地叫了一声:“江悦?”
江悦没有动、没有回答。
“我在呀!”张见欣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伸手碰了碰他光着的手臂。
江悦瑟缩了一下,身体蜷紧了。
张见欣竭力遏制着在嗓子里翻滚着的呜咽、缓缓蹲在他的身边,音调平稳地轻声道:“我没走,江悦,一直都在沙发上。我不是说过我再也不会走了吗?你忘记了?”
江悦的眉轻轻蹙了起来,手一松、两个鞋子先后落了地,“小坏蛋……”
听到他出声、并且没有不认得自己,张见欣心里的一块巨石落了下来,再也忍不住地呜呜哭了出来,蹲着往前蹭了蹭、抱住了他身体。
江悦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心也狠狠地颤了起来……天哪!原来、还是那样吗?
张见欣哭着摩挲了几下江悦凉冰冰的双臂,而门外涌进来的源源不断的凉意让她也浑身直打颤、连忙反手推上了房门。“起来,别坐在地上、要着凉的。”说着她站起来,架着他往上提了提。
江悦扶着墙、在她的扶持下,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没走就好,”他揽住张见欣小小的肩膀、低声道:“不要再吓我了!”
张见欣仰头看着他苍白得像张纸一样的脸,又开始心慌了……到底是谁、在吓谁啊?“你怎么了?”她揽住他的腰、用自己的肩膀给他借力,慢慢地朝房间走。“不舒服吗?”
江悦狠狠地皱了皱眉……他哪是什么简单的不舒服啊?恐怕是又出什么大问题了。“嗯,”他应了一声,摸摸她湿答答的脸颊,迟疑了一下道:“躺一会儿就好了。”
张见欣将信将疑地又看了他一眼、不再问了。她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江悦飞快地冲了个澡、暖一暖刚才被冻得冰凉的四肢,然后换了张见欣进去洗。
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哗”的水声,他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按了按到现在还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刚才的那失控的两三分钟时间里,当初那种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个小坏蛋的日子里有过的绝望和恐惧卷土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地把他从里到外给掏空了一遍。还以为已经过去了、还以为小坏蛋回来后就万事大吉了,看来……呵呵,只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美好愿望啊!
想着,他苦笑了起来……很苦、很苦的那种。
即便是此刻能清晰地听到张见欣在浴室里稀里哗啦洗澡的动静,他都不觉得有多踏实,反而隐隐有种做梦的感觉。其实这四五天里,这种患得患失、似梦亦真的感觉时时刻刻都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只怕会有梦醒的一天、只怕会有她再次决绝离开的那一刻……毕竟她已走了一次、两次,那第三次应该会更容易了吧?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浴室的门,眼皮底下有点湿润、竟是泛起了泪意。
当初眼睛刚出意外、看不见了的时候,那段叫他最绝望、根本无法也无从适应的日子里,是父亲的病危让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呼吸着空荡荡的空气、望着一望无际的灰色世界继续活了下来。那年,父亲已经六十九岁了……才六十九岁啊!
上星期五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