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王夫人急道:“老爷,你倒是快说啊!”双手抓住贾政的袖子。
贾政面如死灰,良久才道:“我先去了大理寺,只见到了寺丞,只说尚在调查,不方便透漏,然后我又去了刑部,刑部司李大人推说不清楚。于是,我只得急匆匆去求见北静王爷,恰巧王爷入宫面圣,竟然不在。”
心焦气恼的转了一圈,毫无所获。更让他灰心的是,本以为自己仗着是元妃的父亲,荣国公后嗣的名头,可以说上话,然而无论大理寺还是刑部,都没见到主事之人,只随便将他打发了,连话也递不上一句。贾政往日交游又皆迂腐位卑,无甚助力,也只能打探消息,于查探审判一无所知。
“那可怎么办啊?”王夫人六神无主,“要不去信给我兄长求求他?蟠儿的事都是他打的招呼?何况宝玉更和蟠儿不同。他是被冤枉的。”
贾政极不情愿,这大内兄近来不似往日热情,或许是因珍哥儿之事?
是了,何不叫珍哥儿去办?自家子侄,远比外人可靠的多。
他懊恼不已:“想来咱们也是忘记了,珍哥儿眼下位高权重,如何舍近求远?”说罢,立刻就要去寻他。
但王夫人拉住了贾政,劝道:“老爷,您是长辈,岂能亲自上门去求他?不如差人叫他过来就是!”
贾政想了片刻,摇头道:“不妥,不妥。”
王夫人便建言道:“还是我去一趟,倘或他不情愿,你再出面转寰不迟!”
贾政听了笑道:“夫人不必多虑,珍哥儿定会尽力。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不烦大内兄处请托,也无需去见其他人了。”
王夫人才换了衣裳,坐着车往宁国府而来。
第一百七十章勿谓言之不预
王夫人忧心忡忡,每次想起上次谈话,珍哥儿那个冷漠的眼神,总让她心悸。且珍哥儿与宝玉早有芥蒂,现在宝玉有难,难保不会坐视不理,甚至落井下石。所以,她阻止了贾政,一来怕他被贾珍蒙蔽了,二来既然之前已经撕破了脸,不妨开诚布公的谈谈条件,这比空口白牙的更靠谱。她在路上反复思量,自己年逾不惑的,膝下只宝玉一人,若是有个万一,她也活不成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求她兄长,但她深知她兄长是无利不起早的,今儿为了这事去求他,以后还拿什么去补偿他?特别是她从娘娘处得知了他竟然怂恿娘娘支持太子,要不是珍哥儿及时劝住了,怕是失了皇上的欢心。这么想来,其眼界器识也不如珍哥儿。因此,非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去找的。
相比兄长,珍哥儿?既然老爷这么信任他,只希望他真的能诚心实意的帮助宝玉吧?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当她透过车帘,看见马车驶进宁国府的时候,竟然有一阵心慌气乱。她抚着胸口,理了理鬓角发丝,告诫自己,不能有一点慌神,让他小瞧了去。
马车从角门进来,然后换乘小轿,直抬进仪门,在厅前下轿。
宁国府她也常来,今日再来,却隐隐然有不同之处,说不清道不明。穿堂内,彩屏彩凤接着。王夫人问:“珍哥儿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彩屏笑道:“回婶婶的话,我们老爷有事出去了,尚未回家。不如请婶婶去正房内歇息片刻?”
王夫人皱眉道:“珍哥儿什么时候回来?”
彩屏道:“也没准数,只往日这个时候,也该回来的。婶婶好不容易来一次,必要在这歇息。我吩咐他们去催老爷回来!”说着,上前扶着王夫人的手,“婶婶来的不巧,今儿我们太太的老娘被放出来,家里的人大多都去送她回老家去了。只剩我一个看着家。婶婶切莫以为怠慢了,不然老爷太太知道,非打我不可。”
王夫人半推半就,和彩屏来到宁安堂东正房内。也是沿窗炕上设有炕桌、坐蓐,一色精致绫罗铺就,两溜金丝楠木座椅,靠垫皆用刺绣,气象与荣府勤俭半旧不同。
彩屏让至炕上坐着,殷勤侍候吃茶。
王夫人问:“前儿听说珍哥儿犯事了,后来又听说没事儿了,议论纷纷的,到底怎么了?”
彩屏笑道:“其实也没怎么着,让大家虚惊一场罢了。”简单几句略过。
但王夫人却听出味儿来,珍哥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麻烦,甚至皇上那儿都非常信任他。王夫人暗想,若是珍哥儿真的帮宝玉,那即便宝玉真的杀了人,兴许也能请下一道赦免的谕旨下来!
她想着心事,没有听彩屏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杯中茶水已尽,王夫人再问:“珍哥儿还没回吗?”
只见贾珍打起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他远远的拱手笑道:“不知婶婶要来,让婶婶久等,都是贾珍的错。贾珍向婶婶赔礼了。”说着就要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