骧有条不紊的折叠好湿巾,摆好药盒药棉,回手牵住雨航:“你且好生躺着。我做了几年游击卫,见多了血肉模糊的事,这点情形算什么。来,咬着布巾,会有些疼,要把双脚固定住才好。”说话间手上确也利索,把湿巾递在雨航口齿间,轻加腹围着把他双腿固定在支架上。一手揉搓一手迅速抽出浸透血污的药棉,用湿巾擦净伤处周围,插进新药棉。
雨航虽是口中衔着湿巾,两手把住床栏,仍是疼的浑身栗抖冷汗密布。待骧再次为他擦了汗,架好双腿盖好下体,雨航红透了一张脸,只管牵着骧的手,却不敢做声。
骧见他欲言又止,便顺着坐在床边。“我替世子说句话,莫要难为他吧。他毕竟还年幼,遇事思量怎比得上你周全。或许呢,这次反倒帮了我。”雨航将骧的手抱在胸前“路上我醒了一次,看到是你抱着我,心里真是欢喜的不行。想着如此···倒也值了。”
“你这么说,倒不如扇我一耳光,我心里好受些。也是我思虑不周,把事情想的太好了。”——雨航伸手按在骧的唇上“我说的是真心话。闹了这么一回,今后便无人再敢往我身上打主意,岂不是好事。”
“你想我还能让你独自住外面么?明日超哥便领人把你的东西搬过来。我是懒得再装样子,你就此住进来吧。父母跟前,我会去解说。”——“当真吗?!”雨航挣扎两回没能撑起身,愈发将手紧攥着骧的手,泪水也随之迸流而下。
骧被他搞得开始慌乱忙笑着打岔:“罢了罢了,你这样子倒让我不知怎么是好。”——“那你告诉我,世子用的药,真的有那种效果?”见骧微微点了头,雨航脸上随之浮出一层喜悦“仪光,那就算给我个脸面,想办法放了世子。说起来,他也是被我拼死反抗骂急了,才那样···”
“罢了,等你好了再详细说吧。哎,那日睿骐和你说了什么,你竟脸红成那样?”——雨航闻言登时噗嗤一声笑出声:“骐王说:幸亏你极少饮酒了,不然···呵呵···我的那个东西,只怕要被你摘去泡了鹿鞭酒。”
骧也随即笑喷了:“那你我就如他们之想,凑一对衣冠禽兽,好不好?”雨航大笑着往床内挪了挪,以便给骧流出些位置。
“皇帝诏曰:鸾仪都尉沈骧,醇正中直忠信为国,深慰朕心。特封为宣抚特使,即日携亲王仪仗,迎奉西恒国主和亲使团入京。卿当慎处慎行之,勿负朕厚望。钦此——”
“臣,领旨。”骧双手接过耀眼的卷轴,抬眼间丹陛上投射过来两道目光,不禁咬咬牙“谢恩。”
所有朝臣都闷着头不出声,大阁领当殿点明了,沈骧在安远其间曾与西恒国主有所交汇,特使人选自然不会再做他想。
散朝之后随着众人脚步出殿,刚走下几级长阶,一个年轻太监从身后钻过来:“小沈大人留步。”以大小区分朔宁侯父子称谓的习惯,必是来自于松延宫。“国舅爷奉太后召见已入松延宫觐见,关照小沈大人散朝后至松延宫侯见。奴才为您引路,这就请吧。”
时近巳时,日光照射已经当得起毒烈,瑶台石阶反射起光影,晃得睁不开眼睛。沈骧挽手肃立在松延宫高阶下,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以防汗水欺进眼中。说是侯见,其实就是故意将他罚在这里晒太阳。沈仪光大义灭亲不是风光么,那就为他多加几许光彩。
光影闪动,说明一直有人来来往往的看着,偶尔还有个尖细的笑声:“装得人模人样三贞九烈的,早晚也是龙床上的一只兔子,供人拆吃入腹罢了···嘻嘻···”
一个身影挡住耀眼的光,并有意展开折扇遮在头上。虽然有些眼花,还是一眼认出来人——鹤翔卫掌印大阁领邓绶“妙叹蝴蝶梦,颂德海市楼。别来无恙啊,仪光贤侄。看贤侄如今,端是一路扶摇两袖青云,苟富贵,莫相忘啊。”
“九印灵台镜,方寸一瓣香。鹤舞梵唱天地伦常,化于血脉铭于肺腑,丝毫不曾动摇。多谢大阁领提醒”骧淡淡看定眼前的前上司,故意弯起意思诡异的笑纹。——邓绶从袖管中捏出手帕,欲行为骧擦汗,被骧用牙笏挡开。“哦,本阁提醒什么?”
“当初大阁领所施兰若牵情之术半途而废,导致今日黄台之下,瓜蔓要被兔子嚼光。拳拳之心,毁于自家人口中。如此提醒还不深刻么?”骧仍旧阳光灿烂的笑着,眼光却流向殿级高台下的两个人。
邓绶转头去看,见是睿嘉帝的娈宠严侍卿和一个小太监,还在交头接耳的说笑着,点头会意道:“仪光啊,先帝与今上对足下寄予厚望。本阁也多与太后进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汝当相信,太后终究还是分得清缓急轻重的。平稳接承垂拱中兴,何尝不是她老人家的心愿。自古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太后于自家子侄期之愈切责之愈严。本阁如此解说,贤侄可明白?”
松延宫大殿门骤起,沈赫从殿内健步走出。见邓绶与沈骧正在大太阳下说话,不禁皱起眉头。随后舒展了袍袖迎上前:“琚遥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延召快莫与为兄说笑了。正与贤侄贤侄把臂欢谈呢。凤郎翩然华彩,实在令人艳羡贤弟的福气哟~~”说着抬头看看天色“时候不早,绶还有公务料理,就拖延延召与爱子团聚了改日再续。”言罢,邓绶袍裾飞扬环缀叮当的走向殿级转角处。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两个长包裹被抬出禁中。内务司随即接到上面支会,将侍卿严喆的名牌去除。
沈赫不予在宫内多留,把手帕递给儿子,便揽着骧的肩背一道出门。随着一起坐进自家凉轿车。有随从上前打趣:“敢问大人,是回城外还是回侯府?”——“本座难得偷来一日清闲,接了儿子不回家倒要回哪去?狗头找打!”沈赫抬手给了车夫兵士脑门一弹,笑骂道。
“松延宫刚下了懿旨,责我教子不严;命令即日起将驰儿送进宫去,由太后亲自教管。待加冠之后再由其赐婚回府居住。其实是怕驰儿回家,再被你责罚。”沈赫轻轻笑道。——“牵连到爹爹了。”
“罚俸半年意思一下而已。”沈赫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超儿、琛儿因处置紧急事宜得当,赐予双俸,你又的晋封,也赚回来了。总得让太后找点安慰才好心里舒坦,不然又不知闹出什么。如今若不是为着跟前几个孩子,我毫无兴趣与之交接。不过,关于那个雨航,你当真让为父吃一惊;怎么,你真打算收房?”——“不过表面文章,应付过这几年。萧家唯存他这一条血脉,岂可因为我绝了后。爹爹也知道孩儿的情形,我心里除却父母兄弟,再也塞不进任何人了。”
安氏领着慕超、谢琛在门前接了沈赫父子进门,又安排分别备办午膳,往鸾卫小筑去接雨航。回转内宅,亲手安置沈赫换衣待茶。一切做来平平淡淡,又有无比的默契温情附于一举一动间。
夫妻们落座后,安氏凑近沈赫就坐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