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夫人虽喜爱二姑娘,可论亲疏,您才是亲生的呢。夫人怎可能不喜欢你?快别闹了,收拾好了包袱待会儿还得重新解开放回去。”
许是侍婢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叫人生气,气呼呼的臻哥儿哇地一声哭了,“连你们也欺负我!娘不喜欢我,你们也不喜欢,我……我要出走,和爹去军营住!”
顾长钧肃容从外进来了。
两个侍婢缩了缩脖子,低声喊“侯爷”。
顾长钧不吭声,语调发冷:“谁惹顾臻?”
侍婢强笑道:“侯爷,奴婢们跟小公子说笑呢。”
“出去。”
顾长钧板起脸来,冷若冰霜。侍婢早吓得魂不附体,飞快溜走了。
臻哥儿抹了把哭花的脸,仰起头伸出两手,可怜兮兮地道:“爹爹抱。”
顾长钧蹲身把小人儿抱起来了。抬高抱坐在自己左肩上,“臻哥儿若闷了,我们出去投壶。”
投壶是近来臻哥儿爱的游戏。但今天小人儿不喜欢了,“爹爹,我想跟您住军营,也不回家,让娘亲像想您似的,也好好想想我。”
顾长钧挑了挑眉头:“你是说,平时我在军营不回来的时候,你娘她……”
“嗯!”臻哥儿点头,“娘总叫人留着门,温着点心,说可能您不忙了还回来,我问她是不是想您,她不肯说。我问秋霞,秋霞说娘是惦记爹爹了。”
顾长钧默了会儿,拍拍肩上挂着的小胖腿儿,“行,爹带你去军营逛逛,若是觉得好玩,今晚留宿在那儿。”
臻哥儿高兴地拍手:“太好了!爹爹,我要当大将军!娘说,男儿家骑马打仗保家卫国,是最招姑娘们喜欢的了!”
顾长钧好笑地问:“臻哥儿有了喜欢的姑娘?”
臻哥儿认真道:“我喜欢娘!她这么喜欢二妹妹,一定是我不够好,等我做了大将军,也骑马打仗保家卫国,她一定很喜欢的!”
顾长钧抿唇,笑容几不可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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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营地,风很凉,军帐里燃着火盆,仍不够暖。
臻哥儿缩着身子,贴到顾长钧怀里,“爹爹,这儿不好,咱们回家吧,我想娘。”
顾长钧垂头抚了抚儿子的发顶:“那你记着,男子汉一言九鼎,可不能做反复小人,今天回去了,明儿就不许再偷偷出来。”
臻哥儿紧紧揪着顾长钧的大氅往里头钻:“我答应,我再也不溜出来了!”
十五年后,臻哥儿还是失言了,那一年,北漠余势死活复燃,臻哥儿披甲上阵,从顾长钧手里接过帅旗,也做了那骑马打仗保家卫国之人。
顾长钧曾问过周莺,后不后悔,周莺还记得那是一个午后,她和顾长钧在书房下棋,阳光透过琉璃窗洒在顾长钧的侧颜上。
岁月对他格外优待,他还一如往昔般挺拔,俊朗。
他侧颜的轮廓如刀刻,冷硬的。长睫覆下,遮住眼底的光。
饶是如今看过去,这仍是那张叫她喜欢的脸。
这个人,这个性情,方方面面。
至于她是怎么答的,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他蓦然举目,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不需多言。
她不后悔,在那个晚上去过他的书房。
他们隔着书桌,笨拙而慌乱地亲吻。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就像现在一样。
周莺随意放在桌沿的手,被顾长钧轻轻覆住。
“闺女今天要回门吧?咱们早点儿准备着?”
周莺听到自己低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