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是我不懂,于是我问,‘为什么?如果哥哥立下了战功,为什么不能够接受赏赐?’……我抬起头,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清冷的表情,母亲说,‘我们选择投身沙场,选择杀敌,从来不是为了统治者的利益,而是为了万千灯火的延续。所有的战争本身就是一种罪责,无论主动与否;战争本身就是一场杀戮,既然是杀戮,为何要所谓的‘赏赐’?”
“最后,母亲说,我们家族的人渴望通过战争获得的最大的赏赐,就是更多家庭的圆满,更长久的和平。这,既是一种神圣的责任,又是一种悲哀的宿命。”
阳明放下了手中的干粮,痴痴地盯着自己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
“那天,从母亲的房中出来,我听到母亲在轻轻地祈祷,在祈祷哥哥能够平安。”
“那一晚,哥哥和我说了很多,他告诉我,当初打下这片江山的几大功臣之中,只有我们的祖先将烛火延续了下来。”
“我不懂,我问,是因为战争很残酷吗?”
“哥哥说,是,因为战争死了很多功臣;但亦不是,因为,总有几个功臣能够幸存,但是他们还是死了。”
“杀死他们,是统治者。”阳明突然抬起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的干粮。
木曦愣了愣,随即明白了,阳明,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是的,统治者,是啊,多么讽刺,那些功臣成就了他,最后却因为要防患于未然,要巩固自己的统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山河一统之后,统治者便冠以各种罪名,或流放,或赐死了自己的功臣。”
“唯一活下来的,是我们的先辈。”
“因为,他们至始至终,从来没有接受过一丝一毫的封赏,无论是赏钱,封地,亦或是加官进爵,都被拒绝,也许,这位先辈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生存下去,但是,慢慢地,我的先辈们觉察,我们家族似乎自诞生便自带责任与使命,而这份责任与使命从来不是对于一个人,一片区域,而是整体,整个人世间。”
阳明放下了手中的干粮,“那份责任与使命感,我深表敬意。”
“那份责任与使命感……”木曦看向了阳明,“先不急,有点东西要处理掉。”
……
树影婆娑,月光被密匝匝的枝丫遮蔽。
冬至将近,成片的樟树林仍是茂密着一份傲寒的生机。
只是,在这生机之中,充溢着四散氤氲的血腥气味。
“前面,就在前面!”木曦快步奔跑着,手上的剑刃莹莹着光亮。
“到了!”木曦看向不远处的树下,一名身着甲胄的“士卒”蹲着,啃噬着什么。
“士卒”的身下,流淌着殷殷血流。
“附体了……”木曦自言自语道。
【溯光熹微】
锋利划过,士卒的身影凭空消失,地上,空留着一截断肢。
“哼!”木曦将剑刃没入地表。
【溯光明澈,暗夜冥灭】
煜色的“裂痕”如蛛网分布,向着地面迅速地“裂开”。不远处的“裂痕”处,一团乌黑的液体渗出,伴着瘆人的嚎叫声,“嗬!”
“士卒”的脖子近乎九十度弯折着,犹如一团“墨水”从“裂痕”处溢出,眼眸之中已是完全的漆黑,犹如夜色的渲染。
刚欲挥动的剑刃又停住了,木曦注意到,右臂处整个断裂,一抹蠕动的黑色在横断处向外蔓延,蠕动着,组成了新的“手臂”。
下一瞬,“手臂”上的利爪疯狂地撕扯“士卒”身上的甲胄,衣服。
血肉横飞,直至露出森森白骨,下一刻,黑色溢出,构成了全新的“体服”。
“有意思,不仅仅是寄生在宿主身上,而且逐渐蚕食,直至完全占有这具躯体,使其化为自己的身躯。【蛮夷】借用了你们的力量,你们到底是什么?”木曦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眼神之中,四溢着愤怒。
【也许,这就是不同的灵火吧。】
一道煜色的锋利划过,“哗!”的一声,犹如剑刃划破水莲,“士卒”双膝一下被瞬间斩断,断肢被煜白色的灵火团团燃烧至灰烬。
“嗬!”犹如野兽般的咆哮震耳欲聋。
“原始的‘兽性’,不,‘魔性’,向往着死亡的腐烂,没有思维的傀儡……”木曦闭上了双眸,剑刃轻挥,“士卒”的头颅斩落在地,最后燃起的灵火照亮了“士卒”的面庞。
木曦在场,警觉这名“士卒”,赫然便是来给他送酒被自己拒绝的那名“士卒”,只是现在……
煜色的灵火勃勃地燃烧,“士卒”身体的残骸在“嗬嗬”的野兽般的吼叫声之中消失殆尽,化作肉眼不可见的灰烬回归了尘埃的土地。
“从头颅之中发出的吼叫声……”木曦的左手轻抚着下颚,“【蛮夷】借用了相似的东西……他们借物会不会反被物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