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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山村(第1页)

在秦岭南麓的旬阳境内,有个叫鲁家河的村子令我终身难以忘怀。

记得那是一九八九年的冬季,区上安排我到这个村包抓农田建设示范点。

从小河区公所出发,先到桐木乡政府,然后在乡干部的带领下来到村支书家。

支书姓赵,和我同姓。见面稍做寒暄,我们研究方案,然后选点。走过支书家门前的坡地,过河,横穿桐木公路上山,山腰有一处缓坡地带,荆棘丛生,杂草遍地,这就是我们今冬要修建水平石坎梯田的地方。

实地查看之后,我们当晚召开村组干部和党员会议。有人说,现在土地到户了,群众不愿意集体修地;还有人说,现在劳力外出很多,恐怕难以组织起来,总之都有畏难情绪。那年我二十二岁,参加工作才两年多时间,这次抓点成功与否对我来说非同小可。想到这里,我发言说,我们现在是要讨论怎样组织劳力修地,不是讨论修不修地。区上既然决定了,又派我来,地是非修不可的。接着我的话,乡干部又讲了许多修地的重要意义。赵支书也发了言,说得慷慨激昂。其他村组干部和党员也先后做了表态发言,党员干部思想总算统一了。

会后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我和村组干部分头挨家挨户上门做群众的思想工作,落实修地的劳力。回到支书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困乏之极,倒头就睡。

天还没亮,支书起床喊工,我也急忙起床。走到工地正好天亮,支书开始点名,几十户人家全部到齐,我有些激动,精神为之一振,站在地头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轰轰烈烈的冬季农田建设大会战拉开了序幕。

修地分了许多作业组,有打眼放炮的,有开山取石的,有挖方掘土的,有装筐倒土的,还有推架子车的。我就加入装筐倒土的行列。由于读书多年刚参加工作,没有经受太多劳动锻炼,不一会儿手掌就磨出了血泡。群众心疼地让我站在旁边指挥就行了,不让我直接参加劳动,但我还是坚持要同他们一起干活。以后的许多天,尽管支书让我在家休息,但我依然坚持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群众干劲热火朝天,工程进度很快。

支书家比较困难,房子也不宽敞。三间土坯房,一间用作厨房,一间隔成两个小间,支书夫妇住一小间,小儿子住一小间,还有一间既做会客室,又做女儿的睡房。我被安排在女儿的睡房,女儿则被挤到楼上休息。

某天深夜,我已经睡着,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呻吟,侧耳细听又闻啼哭声。我不知道支书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乱哄哄的。等到天明,我问支书,他说爱人有病,说罢就出工了。我也赶紧出门来到工地。这天晚上,呻吟和哭声又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早上起床,我问支书的女儿,你妈得的是什么病。她说是子宫瘤,疼痛难忍,需要手术。我问为什么不去手术?她说手术需要六百元钱,她家一分钱也没有。我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上山参加劳动。

这天收工后,我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支书家太贫寒了,这个手术肯定无钱去做。可是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啊!父亲过世后,母亲卧床不起,上学时的贷款还没还完,月工资只有五十八元,除每月寄回老家二十元给母亲买药外,所剩三十八元也仅够维持生计。怎么办呢?支书爱人一阵又一阵的呻吟声和啼哭声,使我的胸口好像针扎一样疼痛。这一夜我失眠了,思来想去,无法入睡。

等到天明,我早早起床,请支书独自安排好修地事宜,我要回去办点事情。

我在区上写好贷款申请书,直奔中国农业银行小河营业所,说明来意,主管很快签了字,六百元的贷款拿到手了。然后把换下的脏衣服洗了,休息一晚,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返回鲁家河村。

我把钱交给支书,让他抓紧带着爱人到旬阳县医院做手术,并说村上修地的事由我来指挥。支书把村上其他干部叫来,反复叮咛他们一定要支持配合区上干部把点抓好。

这里的群众真好。他们修的地,石坎结实,田面平整。尤其是他们对我百般照顾,精心呵护,实在令人感动不已。

那时,我正在为考取陕西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做准备。因为我毕业的陕西省安康农业学校是中专学历,我想上大学。每天晚饭之后,我都要在煤油灯下复习到深夜十二点钟。支书一家人对我好极了,每天他们就早早睡下,怕的是影响我的学习。

晚上十一点多,支书爱人悄悄起床,为我烙油饼加餐。她去做手术的那一个周,就由女儿给我做饭加餐,怕的是我昼夜劳累身体吃不消。他们买来一盏新油灯让我使用,怕的是煤油灯的光线太暗伤害我的眼睛。

时间过得真快,那年冬季的三个月转眼过去了,五六十亩的水平石坎梯田修好了。在这三个月中,我与这里的群众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区公所对我的工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我被评为全区农田建设工作先进个人,受到表彰奖励。

一九九○年,我顺利考取陕西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实现了我上大学的梦想。

对于那个山村,如果就此打住,那将是我人生中一段最为美好的回忆。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给这段美好的回忆带来了瑕疵,让我的内心一直愧疚至今,无法释怀。

进入陕西省青年管理干部学院以后,我的经济更加拮据,同时母亲的病情不断加重。当时,读中专时老家吕河的贷款一直没有还完,去年在小河的贷款已经到期,人家不停地催要,大学生活又每天都要花费。可是到哪里再去弄钱呢?

陷入困境的我左右为难,是向赵支书要回那笔借款呢?还是不要算了?如果要,怎么忍心去要呢。如果不要,我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无奈,我向小河营业所申请将贷款延期一年。到了一九九二年,我从陕西青年管理干部学院毕业时,还是无钱还贷,于是又延期了一年。这时我结了婚,后来又有了孩子,四口之家分居四个地方,我在工作单位小河,母亲在老家吕河,妻子在安康,孩子寄放在瀛湖外婆家,四个地方分别相距百里,生活异常艰辛。

后来,我硬着头皮再次来到鲁家河村,可是无法开口。赵支书主动提出贷款的事,说他家这几年经济状况没有好转,能否宽限些时日。我无言以对,默默地离开了村上。

那时的乡镇干部工资很低,况且时常拖欠,少则一至两月不发工资,多则半年不发工资。我的生活彻底陷入困境。时至一九九三年,母亲病得越来越厉害,孩子没有奶吃,妻子所在的商场越来越不景气,银行不住地催要贷款。万般无奈之下,我又到了鲁家河村。支书东挪西借,仅仅凑齐了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我在母亲病逝前夕要回,还清了贷款。

时隔这么多年,我时常想起这件事情,觉得当初不应该要回那笔贷款。村上的群众对我多好啊!支书一家人对我多好啊!

是他们用血汗垒砌了那一片水平石坎梯田,为我的人生在那里留下了深深的足迹;是他们用爱心让我能够在山村寂静的夜晚舒心地学习,为我后来考上大学奠定了基础;是他们给我提供了一次为民解忧的良好机会,可惜的是我未能做到尽善尽美,留下了人生的遗憾。

我时常想,假如我当初具有现在的经济基础,借给支书的那笔钱肯定是不会再要的。可是,人生哪有假如啊!不知支书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是否已经好转?也不知支书爱人现在身体恢复得怎样?可能一切都好起来了吧!

(原载于2014年第9期《散文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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