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正题,”祝缨说着,对祝青雪摆了摆手,“外面来信儿了,你去看看。”
祝青雪放下药箱,出了大帐。
苏喆这才道:“我给他们机会了,只要听话、只要听话就行!可是他们没有,依旧我行我素,我才是未来的家主、头人。死在战场,也是给他们留了体面。您不必担心家里内乱,阿妈在家已经准备好了,乱起来,阿妈自有话说。”
祝缨道:“你阿公死的时候,大屋里那一场比现在热闹得多。他死之前,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你阿妈这些年对兄弟绝称不上刻薄,看来,有些事情终究是会发生的。我不要你们做什么普渡众生、唾面自干的圣人,圣人,谁能做得到啊?”
苏喆发出放松的声音。
祝缨表情却严厉了起来:“但是你不能习惯了这种手段!不能遇事就只想到用这种方法来解决!”
“是,”苏喆小小声地应着,又添了一句,“旁的法子也试过了嘛!也就苏晟好点儿,阿妈送他到您身边。其他……”
“你那几个舅舅,当年有站在你阿妈身边的,我看见了。他们儿子的下场呢?你这是一把火下去,玉石俱焚。”
苏喆轻声说:“人是会变的,有些人不懂适可而止,有些人,知道了,又不受到裹挟,不得不得寸进尺地试探。伸出来的手过了境,不打一板子不知道缩,缩回去了,就依旧还是好好活着。”
祝缨道:“知道先找理由了,也行,你的家事,我不多管,但是你阿公是把身后托付给我的。”
“姥!”苏喆紧张了起来。
祝缨道:“知道西征有多么重要么?知道一旦你这一路因此溃败会有什么损失吗?如今全线收缩,你有责任。”
苏喆的手指紧张得弯曲了起来,紧紧抓住衣角,大喘气地:“是。”
“人,我留下一个苏晟,其他的都送回去。你,给我反省。”
“是……”
“去吧。”
“是。”
——————
苏喆与祝青雪在外面擦肩而过,发现祝青雪手里竟真的捏着一叠信封,不是特意出去避开她的,不由有一丝好奇。但才挨了训,只好忍下了好奇心。
祝青雪进了大帐,对祝缨道:“姥,晴
天姐姐有消息过来。”
祝缨边拆边问:“外面都叮嘱好了吗?”
“是,今天与会的人都有人盯着,谁往外泄漏消息,马上就能知道。”
祝缨今天开会是有两个目的:一是考察这些年轻人的水平,一是试探信息保密程度。
考察水平又分两样:能不能判断情势、敢不敢在上司有了结论的时候还坚持己见。
试探各人嘴严不严就更简单了,常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还好些,知道些规矩、军纪,新提拔上来的,甚至没有怎么训练过,离“乌合之众”也没有差太远。需要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筛选。
信里是祝晴天送来的消息,内容是关于蒋婉等人的。她们远道而来,底细要摸一摸,同时也要看一看她们在家乡情况如何,如果家人有难处,祝缨也打算帮忙解决。之前是条件不允许,如今与朝廷也算达成和解,会馆重新开张了,顾同等人也被打发出去历练了,条件具备了,也就可以动手了。
一看之下,情况并不很乐观。在家乡已经母双亡的女孩子有,这个可以暂时不用管了。父母妻儿在家受穷的有,祝缨在上面标记“接”。最让祝缨皱眉的蒋婉,她的家里,已经为她发丧了。
祝缨问道:“我记得蒋婉是不是有身孕了?”
“是,她家那位也跟着呢,一边在县学里教书,一边照顾她,日子过得很和顺。”
“这个,先按下,等她生完了再说。”
“是。”
祝缨处理完公文,将文书都收好,起身去营中巡看。一番拼杀之后撤回来的士兵都带着点儿没散尽的警惕与满身的疲备。也有精力旺盛的,还在蹦蹦跳跳,蹦跳中也带了一丝慵懒。见到她来,都停下了动作看她。有机灵的开始行礼,礼也行得不甚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