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小说园>走出至暗时刻下一句 > 第七章 飞来横祸(第2页)

第七章 飞来横祸(第2页)

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能从树上摔下来,而且仅从三米多高处摔下来,就永远地不能自由行走了!

因为我的愚蠢和倔强,我的命运从此来了个大转弯。

我搬来梯子就往上爬。母亲哪里能放心,她急忙过来扶住梯子,仰着脸再三叮咛:“千万当心,树滑!”我满不在乎地说:“不怕,妈你回屋吧。”说话间我就爬上了树。

母亲双手还是紧紧地扶着梯子,仰脸朝上望着。尽管儿子已经不在梯子上了,可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放心。这时又下起了雨,蒙蒙细雨如同喷壶一样浇洒在她的头上、脸上,浇湿了她灰白的头发,又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脖子。

电线很快接好了,要命的是一根树枝挡在了两根电线之间,风稍吹动电线就被树枝打得直摆晃。我让母亲把锯子给我拿来锯掉树枝。母亲说:“天晴了再锯吧,赶紧下来,树滑。”

我却不肯听母亲的话。母亲拗不过我,拿来了锯子。我一手握锯,一只手抓住另一根树枝,万万没料到我抓的是个枯枝,一使劲儿,就听见“咔嚓嚓”的断裂声,似乎天崩地裂,我连同手中的枯枝一起掉了下去,着地的一刹那,一阵钻心的疼在我全身爆炸了,我的知觉瞬间全无。

只是一瞬,那一瞬很短很短,恐怕只有0。01秒,也许更短,此生我的命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苏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炕上,身边围满了人,母亲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何忠义大哥在掐我的人中,我感到了疼痛,拨开他的手。后来我知道是他把我抱进屋的。我看到母亲一脸的惊恐,很是疑惑,我这是怎么了?我想挣扎起身,但只动了一下,就觉得腰疼得要命。疼痛让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时,我看见村里的“赤脚医生”何八叔过来翻着我的眼皮,问我感觉怎么样。我感觉了一下,说:“腰疼,好像腿不在了。”这时就听有人说,腿好着哩。何八叔说:“不要紧,岔住气了,赶紧送到杨陵医院看看。”又说,“用门板抬,人不要离门板。”说罢他就走了。后来我猜想,当时何八叔应该已经知道我伤情的严重性,只是不说而已。

母亲让人卸下厨房的门扇,大伙儿把我往门扇上抬时,我喊腰疼。那不是一般的疼,打我记事起从没有那样疼过。可不管有多疼,大伙儿还是把我抬上了门扇,准备送往医院。

此时蒙蒙细雨愈来愈密,母亲站在我跟前,脸上挂满了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同院住的桂芳嫂和几个女人不住地安慰母亲。我这时完全清醒过来,做个笑脸对母亲说:“妈,我不要紧,你放心……”母亲冲我点着头,口张了一下,想说点啥,最终啥也没说。

我们村那个时候没有汽车,连手扶拖拉机也没有。下着雨,道路十分泥泞,架子车也拉不了。大伙儿抬着我去医院。刚出村,雨下得更大了,似乎老天在为我落泪。保管员杨六哥将塑料纸蒙在我的身上,雨水打得塑料纸沙沙响。

村子紧邻着西农。道路实在太泥泞,那时人都穷,买不起雨鞋,大伙儿都光着脚,一步一滑。有人提议从西农走,西农里边是柏油路。平日门卫是不让外边的人进去的,那天门卫看见大伙儿是抬着门扇过来,问都没问就放行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尽管苫着塑料纸,雨水还是不时地打在我脸上。我完全清醒了。这所高校打小就在我心中扎了根,我的梦想是考上大学,这也是父母亲的愿望。可种种现实原因使我的梦想化为泡影,但我上大学的心却一直没死。

大伙儿抬着我进了西农北门,走过三号楼(这座大楼有七层,据说是1949年以前西北地区最高的楼)时,我忽然感到这辈子可能永远上不了大学了,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梦和未来的一切都被摔得支离破碎。我一阵心痛,泪水从眼角滚出。

雨下得越来越大,雨水和着泪水流进我的脖子。我抹了一把眼睛,这个动作让我的腰痛了一下。我强忍着没让自己喊出声。

这时担架忽然停了下来,只听有人问:“是谁,咋了?”

杨六哥说:“是绪林,从核桃树上摔下来了,伤了腰。”

问者是我们生产大队的出纳员,他是与我定亲的女子的舅舅,我一直喊他“四哥”(他的父亲和我父亲称兄道弟)。他听说是我,急忙上前问我感觉怎么样,我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点点头,也许是摇头吧。他说他的小儿子患了小儿麻痹症,他刚从西安医院回来取些东西。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说来很是奇怪,那一刻我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治好伤回来立马结婚。后来我仔细回忆过,这个想法也不奇怪。我们这地方有定娃娃亲的习俗。我十二岁那年,父亲给我定了娃娃亲,女方的舅家在我们大队,是她外爷相中我的。她外爷识文断字,是村里的能人,且与我父亲十分要好。她外爷托人提亲,我父亲一口就答应了。父亲那年患了心脏病,他可能意识到自己不久就会离开人世,想给我把婚结了,可上苍没有给他时间来完成这个重任。

就在4月份,我和那个“她”一同乘车去大荔县参观学习移栽棉花技术。是时,我不仅是大队的团支书、会计,还是棉花技术员。那个“她”

比我更优秀,勤快能干,是她们大队的妇女队长,还入了党。她比我有出息,村里人都说我找了个好媳妇。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种婚约。父亲去世后,我们曾有过一次约会,是晚上,在我家。我们都没有坐,我靠在炕边,她倚着衣柜,我们相距也就一米左右吧。油灯暗淡,她又低着头,我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庞。那天晚上不知怎的我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无话可说。她的话比我多,可都说了些啥我也没记住。

4月份时,我们乘坐的是“解放”牌卡车,敞篷的,公社西北片区的干部、棉花技术员等五十几号人挤在这辆车上。我在车厢前站着,她距我不到一米,比上次在我家见面时更近,但中间加楔子似的插着三四个男女。一路上我们没说过一句话,就是想说话那也不是地方,再者,那时我很懵懂,也不知该咋说。尽管那时我已二十一岁了,可我真的很晚熟。她的几个同伴不时地嬉笑着用言语挑逗她,她也很害羞,红着脸低下头不搭理。

到了大荔县,参观、吃饭,我们都在一起,然而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我只是偷眼看过她几次,这下看清楚了,身材苗条,短辫垂肩,五官清秀。她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漂亮,但在那一车女人中绝对出类拔萃。不知道她偷眼看没看过我,想来她一定也偷眼看过我。两天时间,我竟然跟她连一句话都没说,我真是个木头!

在大伙儿送我去医院的路上,我躺在门板上不知怎的想到了她,想立马让她做我的新娘。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所谓的“理想”“前途”都很虚无缥缈,我现在只想把伤治好立刻就结婚,生儿育女,孝敬母亲,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过一辈子,哪怕永远都待在农村。

后来她得知我的腿残了,还来看望过我一次。一个农村女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够意思了。不久,我们解除了婚约,自然是她家提出来的。我没有谴责过她,甚至都没埋怨过她。我很清楚这不是她的错,是老天爷的安排。

在我幻想娶媳妇之时,我们到了医院。在医院挂了急诊号,立马拍片子。接诊大夫看着片子说:“送西安吧,咱们医院看不了。”随即又关照,“不要让病人离开门扇!”

我想到临离开家时何八叔曾说过同样的话,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伤很严重。路上我也想过要去西安大医院,毕竟杨陵医院只是公社级地段医院,但我还是没有想到我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不能自由行走了。我寄希望于西安的大医院,我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康复如初,活蹦乱跳。

医院距火车站很近,不过二百多米。大伙儿把我抬到火车站。

时辰不大,火车喘着气进了站。大伙儿七手八脚把我抬上了车厢。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徐徐开动了,越来越快,载着我的满心希望驰向西安。

家里,母亲倚门盼着儿子健康归来。

那时谁都没想到,我从此再也不能自由地行走了。

我一直不愿回首那一天,可每年的这一天我又忍不住去回首。几十年来,我经受的磨难太多太多,有的都已经淡忘了,但那一天那一刻的情景却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

夜深人静不能成寐时,我常常回首以往,舔舐着伤痕,我在想: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谁也改变不了,不管你信不信。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